若有下辈子,他会带着这份执念去寻他,求得他的原谅,与他重新来过。
昔日受宠的皇后将被打入冷宫,鸾凤殿中哀哭一片,燕鸢转身向外走,将那些求情的话甩在身后。
身为主角的宁枝玉与燕鸢同样平静,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宿命感到哀惜,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根一模一样的银簪,淡笑着唤住他。
“阿鸢。”
燕鸢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未回头。
时至今日,他们已无话可说了。
宁枝玉不介意他未看自己,葱白的手指握着银簪,另一只手指尖细细抚过簪尾不算精致的云纹。
“你看,这是乞巧节那 日送我的银簪。”
“第一支丢了……你又寻了根一模一样的来送给我。”听他这样说着,燕鸢缓缓转过身,看向床上的男人。
“后来丢失的那根,我在床底下找到了。是宫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将簪子从枕下弄到了床缝里。”
宁枝玉笑看燕鸢,眼尾通红。
“你有心了。”
“夫妻一场,我从未后悔过。”
燕鸢僵硬地走过去,看着宁枝玉手中两根纹路相同的银簪:“……哪支是后来给你的?”
少顷,宁枝玉将右手中的银簪递了出去,燕鸢抬手轻轻接过来,视线被热雾模糊。
后来宁枝玉还说了什么,燕鸢都没注意听了,他拿着簪子回了乾坤宫,一路上未置一词。
可以想象玄龙在买下这根簪子时的心情。
他必定是看见了什么,看见他送了这簪子给宁枝玉,然后去买了根一模一样的。
那日乞巧节,真是格外热闹……现今想起来,还是觉得热闹,放眼四周却是清冷冷的一片,玄龙当时的心境应当便是同他现在这般吧。
他将玄龙的深情不悔作为嘲笑的话柄,将偷窃嫉妒的污名强加给他,哪知道那龙其实就是想将爱着他的那颗心偷偷藏起来,免去被他践踏而已。
偏偏他恶劣到至极,非要叫他难堪,非要将他的尊严弄碎。
燕鸢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天。
今日又下了雪。
真冷。
……
鸾凤殿。
“再过半月,本尊的肉身便能重现人间了,你当真不跟本尊走?”
殿中宫人退尽,从孩子生出来,宁枝玉便没看一眼,他躺在床上,神色是超脱悲伤的平静。
“不走。”
“你宁愿住冷宫,也不愿跟本尊走?”脑中那声音暴躁起来。
“这里是我家。”宁枝玉轻声说。
“你果真狠心……连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愿看一眼。”
宁枝玉望着上方的空气:“我看见他,便想到你,觉得恶心。”
这句话成功让魔尊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宁枝玉问:“如何破解魔蛊。”
魔尊低沉的声线中隐含戾气:“无法破解。”
宁枝玉双手攥紧身上被褥:“你说过,魔蛊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你骗我……”
魔尊冷笑一声:“是,原本的确不会造成伤害。谁叫他重新爱上了玄龙,移情别恋自得遭受反嗜。”
“你难道不该高兴?”
燕鸢的头疾日渐加重,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活活病死。宁枝玉咬牙,道:“……你帮他解了蛊,我便跟你走。”
“可真是感动天地的爱情。”
“本尊听了都要流泪了。”
……
三年后。
日暮西沉,月上树梢,小小的人儿独自坐在乾坤宫外的台阶上,双手放在膝头,仰头盯着上空那轮皎洁的玉圆盘看。
他一袭青绿色的小锦袍,脸蛋白嫩,头顶生两根短粗的黑色小角,绿瞳映着月色,妖异漂亮。
旁边有太监跑过来,弯着身子问道:“小殿下,您怎么啦?”
“大晚上的,怎得坐这里来了?快跟奴才进去吧,小心着凉……”
小人儿愣了愣,垂头道:“父皇又喝醉了。”
父皇一喝醉,便要抱着他哭,对着他喊娘亲的名字,哭得很伤人。
他不想叫父皇伤心。
“这……”太监犹豫一瞬,道。“那小殿下去劝劝皇上,叫他少喝些,酒多伤身。”
“旁人的话啊,皇上都听不进去,他就听小殿下的。”
燕执小声道:“可是他看见我,便会更加伤心……”小手有一下没一下抠着台阶缝隙中长出的杂草,仰头看向太监,眼角泛红:“娘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不要阿执和父皇了吗?……”
太监:“要的,小殿下这般可爱,皇后娘娘怎会不要您呢,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待小殿下长大之后,他便会回来了。”
宁枝玉被废黜后位之后,燕鸢追封了新后,那新后便是太子的生母,寒泊。
众人都知晓太子是帝王与一条龙生下的,从前妖邪妖邪地喊着,燕鸢派人叫坊间的说书人编纂了本有关玄龙舍身救他性命的书,每日在茶楼妓院大肆宣扬,这妖物诞下的太子便成了真龙天子转世,绿瞳和龙角便是最好的证明。
帝王与玄龙相知相遇相爱以及生子的过程,渐渐成为了一段佳话。没有人会因此嘲笑阿执生得与众不同,他被燕鸢宝贝似得疼着,在宫中活得天真快乐,唯一的烦恼就是娘亲迟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