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捏在指尖,她又想起来,师父不喜欢她杀人。
算了,岚月一手保持着捏针的动作,另一只手继续倒酒。
那几个男人自打岚月进屋之后,便一直在暗中打量她,一开始以为她约了人,结果半天没看到她朋友过来,只这一个女子独自凭窗,喝着闷酒。
男人们喝了酒,说了玩笑话,兴致当头,便壮着胆子过来搭讪。
三个人分别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一名蓄着小胡子的男人率先开口,道,“姑娘,你一个人喝闷酒也是无聊,不如哥们几个陪陪你。”
岚月单手撑下巴,眼神盯着桌上那晚琥珀色的酒,一声没吭。
另一个娃娃脸的男人道,“姑娘,相遇也是缘分,哥们几个没什么恶意,就我们这个好兄弟,阿波,他——”
说着,娃娃脸拍了拍另一个马脸男的小个子男人的肩膀,道,“他今天当爹了,哈哈哈哈,实在是没想到,西南王占领锦城的第一天,我们哥们几个就可以抱侄子了,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岚月:“……”
她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收了三枚银针。
马脸男腼腆地笑着,道,“说来也是巧,哥们几个正在商量怎么给娃取名,不知道姑娘能否帮忙参谋?”
岚月醉眼朦胧,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场荒诞闹剧里,身边围着几个小矮子,说着西南王的事情。
见岚月没有拒绝,这几个男人便当她同意了,小胡子先说,“哥们姓羊,于城破当日喜得贵子,取名‘羊城破’如何?”
岚月扶额,娃娃脸道,“是多亏了西南王,才有了这小子,西南王单名一个月字,给这小子取名为‘羊月月’,你觉得如何?”
岚月:“……谁是孩子的爹?”
马脸男道,“我,我是……我打算给他取个小名,叫做……羊咩咩。”
“准了。”岚月道,“赐名羊咩咩,你们可以滚了。”
三人俱是一愣,岚月睨了他们一眼,一拍桌子,酒壶、酒碗都荡了起来——
一柄剑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铛地一声击在酒壶上,险些刺破了岚月的脸。
岚月脚下用力,人往身后一避,只听得哐当一声,酒壶碎开,酒水如珍珠一般洒开,那剑竟是势不可挡,追着岚月刺过来——
岚月手中再没有可以抵挡的物件,一避再避,因醉了酒,动作不由地迟滞了很多。
一开始来搭讪的男子都吓坏了,反应过来之后,娃娃脸抓起一把凳子,朝突然出现的刺客身上扔过去!
那刺客只一剑,便将长凳一分为二,此时剑势未消,他轻轻一划,娃娃脸惨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血印,一时皮开肉绽,挺直了倒在地上!
这个动作为岚月争取了时间,她疾步到了酒柜前,一手一罐酒坛,朝黑衣人扔过去。
黑衣人一刀切开一个罐子,酒水洒了满身都是,趁此时机,岚月终于认清了刺客的真容。
他穿一身黑,身材高大,用剑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他神情冷漠,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仿佛只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他那眼神让岚月想起了一个人。
长安城里的三目。
没错,就是这种冷酷无情的眼神,不知杀过多少人才能练就。
岚月一边扔酒罐子,一边道,“是佛花派你来杀我?”
刺客一声不吭,岚月手中的罐子也快扔完了,眼看着无计可施之时,马脸男突然冲了上去,不知从那里拿来一把菜刀,竟是想从身后偷袭刺客!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岚月叹了一声,就在刺客反手就是一剑时,她运起山河笔,一道雷火炸在两人中间,轰地一声,火焰一碰到烈酒,迅速蔓延开,将那黑衣刺客包围住。
她本想留到最后再用这招,至少让刺客身上再多一些酒水,时机更成熟一些,没想到最后一刻还是心软了。
谁也不想天下间就此多了个没爹的娃。
岚月摸出一双银针,飞快地射出去,朝火焰中那个狰狞的黑影刺去——
紧接着,她听到极其细微的声响,猜是银针扎入皮肉的声音,见那黑影果真缓了动作,于是舒出一口气。
她拿起酒柜上最后一罐酒,在手心掂了掂,正要掷出去时,那火影忽然冲了出来,像个地狱恶鬼一般,全身着火,手上还拿着剑朝她刺来。
那一幕当真是触目惊心。
岚月靠在酒柜前,稍稍一愣,仰身避过第一剑,正以为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之时,小胡子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抱住那全身着火的恶鬼的双腿,往后一拖。
那恶鬼一剑扎出去,从将小胡子从天顶盖开始刺了个穿。
岚月惊住了,一脚踹上去,将刺客踹得上身一晃,见他剑仍扎在小胡子身体里,一时没拔得出来,岚月看准时机,手中最后一个酒罐子朝他当头砸下,一时火焰咻地冒起来,她拿着带着尖头的酒罐子,朝那张着火的脸刺出去,将那张脸刺了个稀巴烂,皮肉骨头连着眼珠子瞬间垮下来。
岚月忍住呕吐的冲动,踹开他,从酒柜和刺客中间的夹缝里脱开身,一时冷汗直流,手上也被火焰灼伤,醉意完全没了,整个人也不好了。
这就是佛花身边人的实力,若不是在场的三名男子冒死相助,她差点就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