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如果李斯严还活着,那么林潇只要看到他, 就会想起她对林炙的背叛,心情自然就会不好,也就更加不会原谅她这个母亲,所以她选择让李斯严去死。
这样等将来她回到林潇身边之后,还能一点点的去乞求对方的原谅。
除了李斯严,还有她和李斯严的女儿渺渺,以及林湘。
这两个人也是林潇不喜欢的,一个是她与李斯严所生,另外一个,虽然是林潇的亲弟弟,可是当年她正是为了保全林湘才舍弃了林潇,所以林潇只要看到林湘,就会想起曾被抛弃的那一幕,所以这两个都人都不能留。
但她也不能杀了他们,若是她连亲生骨肉都杀,恐怕她在林潇心里的形象就更加糟糕了,所以她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林湘带着渺渺远走高飞,如无必要,再也不要回来找她,更不要出现在林潇面前。
自古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
林湘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带着渺渺走了,从此再无音信。
而上官晴自己则是几经辗转周折,再次回到了圣京,她本就是为权利而生,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回到权利中心的可能。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林潇连她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就打发人把她安置在了皇陵,让她替林炙守陵。
一转眼,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年多了,林潇并未派人拘禁她,她是自由的,如果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可是她却舍不得走。
她留在这里,哪怕林潇暂时还不原谅她,可是她仍旧是女皇陛下的母亲,纵使她从来都不承认她是太后。
但若是离开了,她就只是个平头百姓了,此生再与至高的权利无缘,这让她如何甘心?
所以哪怕是死,她也要以太后之尊去死,更何况,为了心中那一丝侥幸,她就是死,也不愿意离开。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拿着扫把清扫林炙陵前的落叶。而在林炙的皇陵之侧,是林焱的皇陵。
是的,林焱死了,在林潇登基之后不久,他就死了。因为林潇的皇位是从林焱的手中名正言顺得来的,所以林潇也并未抹去林焱的帝位,反而还给他封了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封号‘恕帝’,姜恕帝林焱,因为有过谋逆的历史,所以史书上对他多是口诛笔伐,但对他晚年‘痛改前非’把帝位传给林潇,又大加赞扬。
林焱的皇陵并不气派,比起林家其他的皇帝,他的帝陵简直堪称简陋,但是对此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他的存在像是一个污点,所有人都尽量避免提及。
扫到林焱简陋的皇陵前,上官晴望着他的墓碑怔怔出神。
林潇那样恨林焱,却仍允许他死后葬入皇陵。那么她呢?她这个满身污点与罪孽的皇后,不知道死后能不能葬入林炙的墓中。
如果林炙九泉之下有灵,真的会愿意原谅她吗?
她这一生都在追逐富贵权势,为此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丈夫还是子女,全都是她眼中的工具与棋子,可是到头来,除去满身的罪孽尘埃,她还落得了什么?
所以,她这一生,到底是在为何而活呢......
初夏六月,圣京再次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林潇乘着龙辇下朝归来,才一到凤鸾宫的门口,便看到了等在廊下的欧阳赦。
他撑着天青色的油纸伞向她走来,伞下的他,谪仙般的俊颜分毫未改,用玉冠束着的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已然过腰,雪白的道袍穿在他的身上像是仙衣一般,纵使雨水霏霏,也沾染不到他的衣摆半分。
是的,她让他还俗了,早在她登基之后,她就让他还俗了。
他本身对此并无异议,一切不过都是在顺从她的心意,无论是出家也好,还俗也好,他的命运,全都交由她来书写抉择。
但无论她怎么安排他的命运,他始终都守护在她的身旁,那是近乎极致的虔诚与挚爱。
林潇走入他的伞下,吩咐身后随行的奴才,“不必跟着。”
“是。”奴才们恭敬的应道。
雨下的并不大,她便提议道,“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她知道他会来接她,所以早在回来的路上便想好要和他说什么了。
他点头,温柔的应了一声,“好。”
容姿出尘恍若谪仙的男女一同撑伞走在宫中的青石甬道上,他雪白的道袍与她身上朱红色的龙袍映衬着,就好像是天上的仙君与人间的女帝,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般配华美。
奴才们站在原地不敢多看,但每每见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心中都还是会生出诸多的感叹。
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天青色的伞面上,伞下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她说:“今日在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又提起我的婚事了。他们说我今年都二十二了,为了皇嗣考虑,也该大婚了。”
这并不是朝臣们第一次提出,只不过每次她都用天下初定国事繁忙做借口给压下去了。如今,他们不过是旧事重提。
他听了,神色未变,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专注的撑伞,与她一起漫步在雨气花香中。
林潇偏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丝毫未变,继续说道,“这次他们准备的充分,右相邵原还专门带了他们精心挑选过的二十几幅青年才俊的画像呈给我。”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似宠溺似无奈的笑容,“那陛下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