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怡思不吭声了。
应该是没关系,她想。
邵敏学放下资料,继续说:“再说一个案例。”
任怡思急忙认真听着,她以为是邵敏学照顾她英文不好,所以干脆不让她看资料,自己转述给她资料上的案例。
“还有一名男子,在心脏病复发后,险些去世,后来被医生抢救过来,有了一段濒死体验。”说到这儿,邵敏学突然停了一下,问任怡思:“你信教吗?”
任怡思摇摇头:“不信。”
邵敏学又问道:“那你相信有鬼魂吗?”
任怡思本想摇头,可她才刚刚“见”过她的奶奶,再加上最近发生了好多事,虽然看起来和鬼神论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愣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是一名唯物主义者,但现在我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说着,任怡思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了资料上写着一句话。
“There are things science can\'t test,but it doesn\'t mean they don\'t happen.”
有些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任怡思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怎么回答。
邵敏学没有再问,他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那个有心脏病的人说,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一种综艺节目里常见的隧道,飞快地滑下去,之后在隧道的尽头,看到一个小光点。
“他感觉自己身后的隧道消失了,具体怎么消失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死了还是没死,眼前似乎一片黑暗又好像一片光亮。
“他好像只能看到那个小光点,小光点像是在动,之后,那个光亮甚微的光点逐渐发亮,变长,变成一道细细的光线,就像……”邵敏学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地想怎么给任怡思解释。
任怡思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心中对案例中的“他”到底是谁有了一个猜测,同时也明白了,邵敏学并不是在给她翻译文件。
“就像,光栅衍射实验的那个汞灯谱线。”
任怡思眨眨眼,明显不知道。
邵敏学又想了想,说:“就像一根缝衣针在发着亮光,却并不怎么刺眼,但那光线却远远比缝衣针要长,长很多。”
任怡思点点头,这回懂了,并且眼前好像出现了那道光线,一闪。
那光线仅仅只是闪了一下,便稍瞬即逝,刹那间,任怡思只当那是幻觉。
“他感觉那道光离他越来越近,不知是他在移动还是光在移动。之后,那道光线越来越粗,亮度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成为一大片光幕,发出耀眼的光芒,却不像太阳光那样刺眼。就像是……一道圣光。”邵敏学说着,眼神突然变得虔诚起来。
“他不知道发光的光源体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那道光十分亲切。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那一刻,他感觉那光源体就是上帝,尽管那光源体连个朦胧的影子都没有。
“上帝给临终者温柔地撒下光芒,将神的慈爱照耀在他身上,饶恕了他一切罪过。那光芒像太阳般温暖,又十分温柔,好像能让你彻底放松。
“他被那光所吸引,向往着那道光,并不自觉地朝那道光芒走去,但是不论他怎么走,他和光的距离始终不变。他走了很久,虽然看上去与之前的距离没什么两样,但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光源体面前,正与光源面对面。
“他微笑着,并不觉得害怕。他开始与那光源体交流起来,却没有开口——一切都是意念间的交流,并交谈得很愉悦。”
邵敏学说到这儿听了一下,好像陷入了回忆。
任怡思开口问了一句:“有障碍吗?”
邵敏学摇摇头:“没有,整个交流的过程十分畅通,没有什么语言障碍,也没有什么情感障碍,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思想的传递,没有误解,没有欺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交谈都要令人心情舒畅。
然而当那人醒后,他却无法将这番交谈的话翻译出来,他甚至不知道两人交谈用的是什么语言,最后竟然无法回忆起交谈的具体内容,像是有谁把他的回忆抹掉了。
邵敏学不语,任怡思等了片刻,又轻声问道:“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您一个人的身上么?”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就是邵敏学自己的经历。
邵敏学听到这话明显也是一愣,最后说道:“不一定。”末了,他又补充道:“既然你看出来是我的经历,那我就坦白了,我有两段濒死体验,一次是十一年前我还没退休时,心脏病犯了,在濒死之际看到光芒,第二次,则是这一回,见到我的父亲。”
“这一次我与父亲交谈了很多,但是说得简单通俗点,大多数都是家长里短,还有曾经家人们的回忆,而上一次,却并非如此。”
任怡思马上在本子上飞速记录,一边写一边问:“那您上次与‘那道光’说了什么?”
邵敏学说:“他问了我几个问题,第一个,问我是否准备好死亡,第二个,则是问我活了一生,有没有什么想纪念的事,抑或是遗憾的事。”
“这两个问题若是换了我活着的时候,由别人问,可能我会好好感慨一番,最后自己自责,因为我仔细回忆一生,值得纪念的事太少了。可是这些问题由他来问,却不知为何,我没有那么多的额外情绪,可以听出来,他没有任何的责备之意,只是在问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