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选了个没人的座儿坐下,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食盒。
这食盒样子看起来十分朴素,外头是铜制的,上面只用篆书雕刻了方氏食肆四个字,便再没有任何花纹了。
裴韶安将那食盒的盖子打开,一股热气便顺着食盒的口子直直地冒了出来,这里头竟然还是热的!
他心中也兴起了些许好奇之心,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这食盒用了双层的铜制作而成,中间不知道夹了什么东西,阻碍了热气的扩散,而里面又分成上中下两层,最下面一层是鲜浓的松茸炖鸡,满满的鸡汤甚至还冒着腾腾热气,而中间那层则是又被分割成了三块,分别装了一小份水煮鱼、一小份糖醋灯笼茄子,还有一小份秋葵酿虾,而最上面,自然是粒粒分明的米饭了。
食盒的盖子一打开,那饭菜的香味便更加明显了,虽然裴韶安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可周围也在用饭的锦衣卫同僚们却也早已经闻到了香味,纷纷往裴韶安的方向看了过来。
不过也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家的指挥使大人,便又赶紧收回了视线,只在心中感叹,这指挥使大人永远是这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每每都是让他们惊叹,便连带个饭都这般勾得他们馋虫都要出来了。
若是旁人,他们都要大胆上去问了,甚至直接动手夺食,可换了指挥使大人,他们却是动也不敢动的。
裴韶安自然是不知道自家下属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只自顾自地先尝了一口糖醋灯笼茄子,那炸过的茄子许是放了太久有些软了,但酸酸甜甜的糖醋味却仍旧十分可口,而那秋葵酿虾,滑嫩的虾泥被夹在秋葵之中,一口下去,虾泥柔韧Q弹的口感真真是解压又好吃。
最后是那水煮鱼,鲜香麻辣,鲜嫩的鱼片辣得人那叫一个痛快,让他觉得一口气能吃上一大碗饭。
不过吃来吃去,裴韶安觉得自己最爱的还是最开始吃的那糖醋灯笼茄子,不知不觉便将食盒中的糖醋灯笼茄子全都吃完了,这才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开始吃起其他的菜来。
这方氏食肆的菜色,真真是十分不错。
裴韶安一口气便吃完了所有的东西,眼见着已然空荡荡的食盒,他终于回过味来,那方氏食肆的老板娘,在知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以后,还对他这般殷勤,究竟是有何所图?
算起来,他裴韶安见过的大风大浪比旁人越过的小沟小河还要多,光是一眼便能够看出罪犯的意图,只一个眼神就能吓得对方将所有事情全都交代了,可却直 * 到下了值,也没有猜出,方氏食肆那老板娘,究竟要做什么。
他牵着马儿,走出了锦衣卫所得大门,路上的行人见他走出来,纷纷避之不及,可还没有走几步,就撞上了特意来寻他的李文涛。
说起来,整个汴京城中,不怕他的人很少,不怕他的官员,那就更少了,李文涛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可以算其中一个。
李文涛是一个文臣,也不会骑马,平日里不是乘马车,就是坐轿子,明明掐准了时间,知道自家好友矜矜业业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总是最晚一个离开锦衣卫所,本以为自己已经早来了许多,却没想到今日,远远地就看见好友穿着飞鱼服牵着马儿就出来了。
他一面喊着裴韶安的名字,一面跑着,好不容易才追上了裴韶安,气喘吁吁地道,“裴九……你昨日到底去了何处……你可知道……你错过了我好不容易给你约上的宴席吗?”裴九,是他的诨号之一。
说到宴席,裴韶安又想起了今日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说,若是有人突然给你送膳食,是不是想要贿赂你?”
他身居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对上只需要服从于皇上一人,对下可以诛百官,汴京城中怕他的人又很多,恨他的人有许多,但是想要笼络他的人也有不少。
他昨日便已经试探过,那方氏食肆的老板娘,并不是来害他的,甚至在知道了他的名号之后,还没有怕他的意思,反而还特特给他送来膳食。
若说是为了笼络他,哪怕他情商再低,也不会不知道,这饭菜虽然好吃,可若用来笼络,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他出身锦衣卫,最是擅长查探人心,可当方知鱼反其道而行,他却有些看不懂了。
又或者说,他从来不信,人心能有多纯粹。
李文涛一听这话,猛然停了下来,看向裴韶安,问道,“那人是特意给你送来膳食,他是男是女?”
裴韶安想了一想,道,“应当是特意来给我送膳食的,是个女子。”
“竟然还有女子不怕你,给你送膳食?”李文涛脱口而出,而后看了看裴韶安的脸色,又以手握拳,轻轻咳了两声,道,“我是说,那膳食是她亲手所做吗?”
“是吧……”裴韶安回忆了一番做日那长寿面的味道,和今日这饭菜,吃着的确像是出自一人之手,纵然他再手眼通天,也想不到范凛那一身的厨艺与方知鱼一脉相承,都出自系统提供的配方。
“?”李文涛更吃惊了,“那她可是做了不止一次??”
裴韶安换了只手拿住缰绳,然后摸了摸鼻子,道,“……是。”加上长寿面,确实是不止一次了。
???
李文涛快走了两步,走到了裴韶安面前,伸出手拍了拍裴韶安的肩膀,满脸严肃,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