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这时忽然惊道:“我发现这买东西也是一条规律,若买卖这一行为远大于收获,便得不偿失。这是不是也能发在《奇物研究》上?”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若若被他这一提醒,内心也跃跃欲试。
“当然,”阮潇轻快道,“既然要讨论消费主义,就要从社会科学……社会研究的角度来调查。”
“消费主义?”
盛云起低笑道:“所谓消费主义,是指人们过度关注买东西本身,而忽略了生活中更重要的事,此时买东西这一行为的意义超过了商品的价值。被旁人影响也好,被宣传说服也罢,他们会相信,一切都会因为拥有一件单薄的物品而变好。”
在他们之前所处的时代,这再常见不过了。
桫椤一语道破:“所以本来是为了修行的人反变成为了买剑穗而继续修行。”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让一切变好呢?”若若奇怪道。
回到暮朝峰时,胖头鱼已经睡着了,漂浮在水面上,呼噜声比旁边缩着的水麒麟偃甲兽还狰狞。
阮潇忽然顿住了脚步。
“若若问得很对,你为何方才不回答她。”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盛云起推开了屋门,侧身而立,“你看上去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你又知道了。”
盛云起眼尾一弯:“我说对了。”
“我不知道,”阮潇坦诚地摇头,“我从前没有想过。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只有牢牢地把握住未来才会有安全感。”
似乎早已知道了她的答案,盛云起平静地听着。视线掠过少女的鼻尖、额头、发梢,落在了远处的夜幕之中。
“你看见了吗?”他问。
“什么?”
阮潇循着他的视线而去,怔在了原地。
一弯明月高悬,清辉依稀勾勒着山峦。夜风自远方而来,穿过静谧的草木,吹开了一汪池中的月色。
湿润的气息透着几分凉意,勾起了似曾相识的回忆。好似她曾站在明月下千百回,在此处,或是在别处。
从前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她也顶多是和同僚们谈笑风生,很少停下脚步。来了此处之后,就算有漫长的日夜,她似乎也不常驻足。
哪里像某个人,平日不是喝茶下棋,便是修剪花草。风霜雨雪,好吃的从不缺席。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过去已经既定,未来还在明日,我更愿意享受当下的每一刻。至少现在我能知道自己活着,”他语气轻快,不知何时拿来的白瓷酒瓶,递了一只给阮潇,“梅子酒,不醉人。等过些日子要是不急着走,还能做个桂花冬酿。”
“我喝不醉,千杯不倒你又不是没见过。”阮潇鼓着脸。
瓷瓶冰凉,像在水里浸过。
酒却是温的。
阮潇好笑道:“平日里看的符文书原来都用在这儿了。”
盛云起不置可否,懒散地倚在门边,舒服得眯起了眼。
“你说得没错。”
他好奇地看向阮潇。
“未来是由无数个此时此刻组成的,如果真的有命运,那就是现在决定的,”阮潇面色微红,酒意渐渐侵了上来,她迈开了步子,“所以展销会的产品一定要好好做才行。”
她似乎提醒了自己,转身进了屋。
留在原地的盛云起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望着月色,慢慢品起了酒。
夜风很凉,但又很柔和。
忽地,屋内传来了“扑通”一声。
他推开门,只见少女摔在了乱七八糟的零件上,毫不嫌弃,就地睡了起来。桌角的酒瓶空空如也,早就被一口干完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蜷缩成了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还想去捞被子。
盛云起毫无波澜,行云流水地把人和地板都收拾了,末了熄了蜡烛,将门关上了。
暗室里,方才睡着的人睁开眼睛,鼻尖还残余有桂花酒的香气。她翻了个身,慢慢睡去了。
暗林之中,一行商队正在行进之中。然而这脚下的路愈发狭窄,前方的树丛茂密幽深。时不时,还传出了奇怪的蝉鸣。
“快一点,今夜须赶到歇脚之处。”领头的那人拢住斗篷,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后面的人道:“去无主之地路途遥远,大家赶了一天路也都累了。冯叔,不如就在前面有溪水的地方歇息吧。”
周遭的人纷纷附和。
罩斗篷的那人侧过头去,见人人面上都是倦色,连马儿都放缓了脚步。他叹了口气,妥协了。
二三十余人在溪水边生了火堆,彼此分着干粮。也有人朝水里张望,想搞点新鲜的来填填肚子。这一路赶了十来天了,又没个热乎的吃食,实在是需要些慰藉。
被成为“冯叔”的人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与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离。有人捧着干粮过来招呼他:“冯叔,吃点东西吧。这一路多亏了有你领着,不然我们连方向都搞不清楚。您可是常年往返于此?”
“……算是吧。”那人声音嘶哑,似是喉咙干涩,很是难听。
“原来如此,您先前说自己也是跑生意的,是做的什么买卖?”
那人沉默了片刻,形容枯槁的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干粮:“食物的买卖。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们去无主之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