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他那时在监察局没有实权,很多事身不由己,也明白他已经尽力了。
毕竟……恨总比爱更容易淡忘吧。
谁知她的一句恨,就注定了齐云肆的万劫不复。
他甘心被困在深渊里,生与死都不肯放下她。
*
距离天行系统完全独立,还有最后一夜。
过了这一夜,Truman也将离开时空监察局,得以经历百年不曾拥有的生老病死,恢复真正的自由。
根据齐云肆生前的嘱托,监察局的下一任局长,将由赵星海接任。
月悬高空,姜玄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Truman见到也并不意外,甚至说早就料到,连咖啡都替她煮好了。
他客气抬手:“我私藏的咖啡,来一杯吗?”
“不了。”姜玄月在他对面坐下,平静迎视着他的目光,“我有正事。”
“我知道你有正事。”Truman扫了一眼屏幕,“倒计时还有七个小时,你要做什么都来得及。”
“赵星海来找过你了?”
“是,他们都来找过我,逼我想办法,但局长已经被封印在了试炼计划里,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只是回不来了,不代表我过不去。”
Truman端起咖啡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沉默半晌,忽而苦笑。
“也就只有你敢说出这种话。”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
“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选。”他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试炼计划正处于只进不出的阶段,等程序倒计时结束,你所在的空间就会永远关闭,成为游离于系统管辖之外的灰色地带——届时对于现实中的人来说,你就和死亡毫无区别了。”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本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姜玄月笑了一笑,“不管再过多少年,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概率,只要我一直往前走,总能找到他。”
坚定向他奔赴而去,将是她余生唯一的意义。
Truman叹息:“那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有,半个小时后,休眠仓见。”
*
直至很多年以后,景迪回想起那一晚的情景,仍会禁不住红了眼眶。
她并不知道,那其实是自己和姜玄月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没有眼泪,没有拥抱,姜玄月只将一件礼盒交到她手里,语气难得的温和含笑。
“你跟赵星海的新婚礼物。”
“啊?噢……谢谢月姐。”
她愣了好久,目送姜玄月缓步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想起来打开盒盖看一看,结果却被光芒晃了眼。
深海空间的紫蚌珠,极其珍稀,比烈日昙花的花蕊更难找,应该是当年姜玄月历练时带回来的,她在姜玄月房间书架的最上层看到过,当初还惊叹了一声,没想到姜玄月就记住了。
这是最不必言说的祝福。
当黎明再度到临之时,天行系统宣告独立,Truman将监察局的最高权限执行者,修改成了赵星海的名字。
而景迪崇拜爱戴了十几年的姐姐,也随着裁决系统休眠仓的焚毁,无牵无挂潇洒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
时间一晃又十年。
这是赵星海掌管监察局的第十年,也是他和景迪完婚的第八年。
这些年各平行空间秩序都很稳定,他编纂修改了许多不合理的条文律例,并延续Truman旧时做法,收养训练有天赋的孤儿为局内效力,但也会给予他们相应的自由,公平对待所有人。
他和景迪的感情一直不错,虽然私底下总是斗嘴吵闹,可总体上还算是一对有默契的夫妻,在下属面前也能维持彼此威严,装得像模像样。
他以前也问过凌旭的意见,但凌旭不愿意继续留在监察局,而是去了各空间游历。
三人间仍保持着联系,偶尔遇着什么难题,凌旭也会回来帮个忙,以致监察局长期流传着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说——长相英俊的绝世高手,喜欢叼着一根烟,武器是罕见的精钢四棱刺,是局长最亲密的战友。
当然,听了风言风语的凌旭不止一次表示:“别往你们局长脸上贴金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前几年回来,至少还能住上一两星期,近几年回来却通常住不了两天就会走,行程忙碌,也不知道在惦记着什么。
对此,景迪有理有据怀疑:“凌哥大概率是相中哪里的姑娘了,不能让心上人孤单太久。”
赵星海点头:“一把年纪,也该动动春心了,不然我还以为他是个和尚。”
“啧啧,我看你最近是没挨凌哥的打。”
“怕什么,他不是我最亲密的战友吗?”
就算凌旭要算账,也得顾忌一下舆论压力。
两人相拥着靠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窗外夜空中淡云重叠,正有一弯新月,光影皎洁。
半晌,景迪侧过头去,在赵星海脸上亲了一口。
“有时候会觉得好爱你哦。”
“谁说不是呢,我也爱你。”
卧室特制的玻璃展示柜顶端,紫蚌珠和两枚烈日昙花的花蕊摆在一起,熠熠生辉。
展示柜中央,是凌旭前不久送来的两瓶酒,以及当年齐云肆好容易才替赵星海集齐的一整套精装版漫画。
现世安稳,他们都终于拥有了自己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