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亭子里的人是谁。”凌旭低声道,“但对方已经坚持很久了,赵星海和景迪没这种战斗力,如果不是你也不是我的话,那献祭者……”
就只能是姜玄月。
齐云肆脸色苍白,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凶狠,他大步流星就要朝湖里走去。
谁知关键时刻,凌旭扯着衣领,用力把他拽回了原地。
“湖边设了结界,人没到齐的话,我们过不去。”
齐云肆看到凌旭手臂上类似烧伤的痕迹,他知道凌旭确实尝试过了。
即使心急如焚也毫无办法,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
团队合作的任务,少了谁都不可以。
好在赵星海和景迪并未耽搁太久,两人也几乎是拼了性命闯过来的,景迪还好一点,尤其是赵星海,他到达湖边时浑身是血,眼镜也丢了,看上去狼狈又凄惨。
“对不起啊,尽……尽力了……”
他刚把信物碎片交到齐云肆手里,就忽然脱力,猛地一头栽倒在地。
景迪尖叫:“赵星海!你可别死啊赵星海!”
“他没死,你留在这照顾他。”凌旭俯身,取走了她别在腰间的信物碎片,“我和齐云肆去湖心亭。”
“……你们去能搞得定吗?”
“如果我们仨一起行动还搞不定的话,你觉得还有谁能搞得定?”
景迪愣住了,她意识到他这话虽然狂妄自负,却说得很对。
到了这一刻,如果不相信他们三人的实力,那当真是没什么可相信的了。
但她担忧的还有另外的事。
“可……月姐是献祭者,你们能不能把她带回来?”
无论是齐云肆还是凌旭,都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因为无法回答。
毕竟根据游戏规则,献祭者在最终任务中,就是指定要牺牲的,除非死亡,才能让其余持有碎片的玩家补位。
两人走向湖边,见那道无形结界已经消失,此时正有一道狭窄发光、毫无遮挡的独木桥,连接湖岸通往湖心亭的水路。
他们需要把所有的信物碎片,安全送达姜玄月身边。
*
姜玄月一人双刀,要阻止刀船上的亡魂们进攻台阶,已经在湖心亭守了好几个小时。
她越战越勇,越杀越疯,像是上了发条的钟,永不停歇。
她本来就是个天生的疯子,在她眼里那些亡魂再狰狞也可怕不到哪里去,再丑陋的脸她也见过,反正一刀砍下去都要见血,无论是谁的血,怎样的血。
她活了三十年,摧毁和杀戮是她生命的主旋律,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很少烦恼,任何牵绊都没有,爽快自由。
她更不怕死,甚至觉得活久了没意思,能寻求刺激就寻求刺激,轰轰烈烈的去死也未尝不可,算一算三十岁倒也够了。
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她站在这里,破天荒的,竟也生出了几分难言的遗憾和期待。
就好像该见的人还没见到,该等的人还没等来。
这是她的心情,也是冥冥之中另一个姜玄月的心情。
她能感受到,那个小姑娘曾经也在同样的地方,流着眼泪抵抗恐惧,精疲力竭也不肯轻易死去,只为了对心上人的那句承诺。
——阿肆,成为献祭者没关系,为任务牺牲也没关系,但我要在死前再见你一面。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钢刀在夜幕里撕裂出一道银光,当场砍碎枷锁,将冲在最前面的亡魂挑飞。
姜玄月抬起头来,她望见独木桥遥远延伸,正有人满身血迹,果敢坚决朝自己奔赴而来。
……
齐云肆也杀疯了,途中不晓得有多少亡魂试图牵绊他的脚步,他在凌旭的掩护下,头也不回往亭子的方向冲锋,甚至还直接掀翻了两条船。
当回旋镖再度折返回手里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湖心亭里姜玄月的身影,她就站在那,黑衣长发,如同隔着漫长的风沙岁月,在他眼底沉淀作刻骨铭心的倒影。
他纵身一跃,从桥端稳稳落在她的身边,不知为何,一开口就哽咽了。
“月月。”
姜玄月收刀,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嗯,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好,辛苦了。”她接过信物碎片,很难得的,又伸出手去,拍了下凌旭的肩膀,“那你俩就先走吧。”
凌旭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略一颔首,试图把旁边的齐云肆拉走。
没有谁知道,这一场结束后会迎来什么后果,是不是永别。
但他很清楚,姜玄月最讨厌矫情,更何况他也不是会矫情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齐云肆站在原地没动,他很自然地推开了凌旭的手。
“你走吧,我就不走了。”
“游戏规则说的是……”
“游戏规则说的是献祭者必须留在湖心亭,又没说其余玩家不能陪同。”
轻描淡写,却丝毫没有留余地。
凌旭明白了,他看向姜玄月,也没再坚持,果断转身离开了亭子。
齐云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他自知劝不住,也就不必劝了。
作为局外人,他从来都保有局外人的理智和觉悟。
姜玄月已经把两枚信物碎片,拼上了立在湖心亭另一边的地狱之门,她听到了身后的对话,顿了顿,无奈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