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逃了,这个消息让人意外,也不意外,一个做事那么周密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抓住呢?
但谈欢想起来,还觉得心情复杂。
苏茉……
说到底,也是被谈震祸害的。
“如果抓到了,安排我跟她见一面吧。”
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要问清楚。
时景深“嗯”了一声,谈欢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谈氏现在完全就是烂摊子,谈震不在,股价大跌,公司员工人心不稳,面对谈欢也没有了以往的恭敬,目光异样。
“不想留下可以直接跟人事提离职,选择了留下那给你们发工资的人还是我,领了工资就得g活这个道理要我来教你们?”
谈欢回到公司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到底是谈震的女儿,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众人想忽视都难。
更不要说之后她几乎以雷霆之势清理门户,所有在舆论期间落井下石的,偷懒不干活的,她挨个挑了出来,直接让人去人事结算工资。
这等雷厉风行的作风,一时间公司人人自危,虽然大盘还没有稳下来,但至少公司内部已经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状态。
两天后,白璧回来了。
当时谈欢正在加班,她接到白女士的电话。
“欢儿,中午回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谈欢鼻尖一酸,抬头把眼角的泪比退,弯唇回了一个“好”。
谈欢到家的时候,饭还没做好,但已经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
她下意识走过去,却陡然站在了门口。
厨房里,白璧和谈震都在,白璧主厨,谈震打下手。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谈震下厨。
应该说,只是她看到的第一次。
因为从他们动作间依稀能看出,这两个人多年前遗留下的默契。
谈欢恍惚间,似乎穿透时光,看见了还在恋爱期的白璧和谈震。
那时候白璧还很年轻,谈震脸上也还没被岁月留下痕迹。
女孩儿心血来潮,为自己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偏那个男人舍不得她受累,见劝不动,便只能跟着打下手。
菜刀危险,他怕女孩儿受伤,于是拍着胸脯承担了切菜的任务,结果刀工太差,遭到了女孩儿的嘲笑,男人恼羞成怒,悄悄红了耳朵。
或许为了惩罚她,他会趁女孩儿不注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猝不及防地亲吻。
女孩儿不高兴被偷袭,悄悄挣脱之后,跑到洗手池边上,朝男人泼水。
一时间整个厨房都充满了女孩儿得逞的欢笑,阳光透过窗棱照在女孩儿身上,落在男人眼里就是最甜蜜的爱情滤镜。
或许曾经有那么一刻,那个男人希望时间就此停驻,再也不要继续往前。
如今,相同的厨房相同的人,因为隔着时光,留给他们的,只有那点刺痛回忆的默契,和从头到尾的沉默。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也温柔。
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地日子,曾经爱到骨子里的人,在经历了二十多年地蹉跎后,终于走向终点。
谈欢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蜷缩,终于忍不住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背靠着房门,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在时景深面前都是一副想通了样子,也告诉自己不能上谈震的当,可她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种可能X——如果没有她,他们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结果。
造物主创造了一切,就是没有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希望白璧幸福,希望谈震改过自新,她希望所有人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她不得不承认,她终于……没有家了。
等她整理好情绪,重新打开房门时,谈震正端着盘子走向客厅。
见谈欢下楼,他如一位寻常父亲一样,朝她招手,“欢儿,去洗手,吃饭了。”
谈欢才擦干的眼泪差点没绷住。
坐回餐桌上,三个人都是沉默。
谈欢看了一眼这顿丰盛地午餐,有她爱吃的,有谈震爱吃的,也有白璧爱吃的。
而谈震一直望着白璧,他的脸上是谈欢鲜少能见到的恍惚的神色。
谈欢讨厌谈震,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以往西装革履的样子,帅气得过分,要不是那张脸,她想也不会干得那个叫苏西的女人念念不忘。
但现在,他颓丧的样子跟谈欢认识的谈震,简直就是两个人。
胡子拉碴,眉宇间也少了往日的威严,更多的是疲惫,甚至连头发都多了一抹花白。
谈欢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和这个男人斗了太多年,曾经一度强大到让她望而生畏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着,而率先打破寂静的,也是这个男人。
他给白璧夹了一块排骨,“都瘦了,多吃点。”
白璧低着头,筷子几不可查地颤抖着,排骨夹了两次都没夹起来,第三次才勉强咬进嘴里,她点头,流着泪微笑,“味道还和以前一样。”
谈震闭了闭眼,别过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给谈欢也夹了一块,“欢儿,尝尝爸的手艺。”
谈欢也低头咬了一口,没让自己哭,“好吃。”
顿了顿,她朝谈震笑,“爸,你也吃。”
久违的称呼,让谈震完全僵住,良久,他背过身去,终于老泪纵横。
这个要强了一辈子地男人,终于说出了那一句迟到了多年的道歉。
“对不起……”
……
一顿午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直到最后一个盘子也干净了,谈震才站起身,看向白璧。
“走吧。”
白璧看向谈欢,谈欢握了握她的手,“妈,去吧。”
目送两个人远去,谈欢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
她坐在花园的紫藤秋千架下,环顾这个充满了她一整个童年的花园。
虽然都是假象,但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幸福呐。
才这么想着,身下的秋千突然晃了起来,她下意识抬头,那张熟悉的俊脸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野。
噢,她差点忘了,她的童年,还有这个男人。
她弯唇,“景深哥哥,我成功了。”
一句景深哥哥,让时景深整个僵住。
他曾经一度以为,从谈欢生y地连名带姓称呼他“时景深”的时候,是他们疏离的开始。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再拾起这个称呼,他才终于明白,这四个字,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最残忍的宣判。
她又退回到那条线之外,他再也触碰不得。
“恭喜。”
他扯着嘴角,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有什么打算?”
谈欢看着远方的蓝天,脸上有一种放松的惬意。
“先把谈氏稳下来吧,然后看看老家伙有没有认真改过自新,要是没改,我就把他撵到国外去,眼不见为净。要是改了,我就给他养老,等我以后清闲了,带他出门走走,免得他孤家寡人的,看着可怜,唔,我可真善良……”
“我跟你说,白大哥已经在筹备和白女士地婚礼了,你说到时候白大哥把请帖发给老家伙,他会不会被气死?”
“不过我猜这婚礼肯定办不成,白女士脸皮薄,能答应他去教堂走个过程都不错了,盛大的婚礼,她肯定不乐意,哎,白大哥真可怜,人生第一次结婚,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自说自话,也不需要他回应。
时景深认真地听,却发现她考虑了所有人的未来,唯独没有考虑她自己。
他刚想问,谈欢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点了接听。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谈欢脸上的惬意不再,手机“啪嗒”一声,从她指尖滑落。
时景深眼皮一跳,“欢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