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服侍,不过监视罢了,陆柒并不纠结,神色自然地示意他给自己布菜。
“是,小人阿元,”阿元一面布菜一面道,“将军可要给阿元赐名?”
陆柒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被端出的菜上,心中惊疑更甚。
每一道,都是他喜爱的菜色。
虽对那“作风强硬”的冥主并无半点好感,但见对方身为一界之主,却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到底也有些动容。
不过陆柒嘴上并未留有余地,直白道:“你叫什么不重要,我只问你,那你从今以后,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阿元布菜的动作骤然一顿,方才赔笑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①
陆柒听他这样说,心里生出的微妙感觉很快又消弭于无,他冷冷地挥了挥手,示意阿元退下。
随意夹了两筷子,陆柒发觉这些菜肴不仅符合自己的口味,更是灵力浓郁,不过吃了几口便觉是丹田滚烫,似有增补之用。
他原本初入冥府实力微末,而这一桌看似平常的菜色,居然能免去他无数的水磨工夫。
在一个菜碟之下,压着一张字条。
“谨以此顿聊表心意,将军既任我禁军统领,修为也当堪配其位。”
字条上字迹潇洒恣肆,然而气力却稍有不足,像是被人在身体不适时仓促写下,一勾一画之间有轻微的颤抖。
陆柒分明不曾见过这样的笔迹,但他此时无比肯定,这便是宁霁玉的手笔,冥冥之中,似有隐隐的熟悉之感。
“……这人当真奇怪。”
体内的法力骤然充盈起来,按理他从前不过凡尘中人,即便身为战神,也只是空有一身神力,对法术之道应当一窍不通,但不知为何,这些菜肴才被他吃进肚里,他就本能地运转起一种神秘的功法来,将那菜色中蕴藏的灵力尽皆化用。
丹田原本只是微热,在用完饭以后,竟已然变做了充沛饱涨。
陆柒下意识变换为了盘膝而坐的姿势,浓郁的灵力自丹田飞速向四肢百骸翻腾而去,让陆柒全身都泛起热意,经脉里流窜着强悍无匹的法力,将他自己都刺得生疼。
这样的感觉本该很陌生甚至是不舒服的,但陆柒却觉无比熟悉。
“怪哉,怪哉。”指尖在膝上轻叩,陆柒努力在自己三十年的记忆里搜寻与宁霁玉可能相关的事物,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陆柒虽对三十年的每一日都了如指掌,清楚地知道其中完全没有宁霁玉的影子,但不知为何,他总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一层薄纱蒙住,难以真正看个明白。
想到这里,陆柒的头又开始疼了。
陆柒并非软弱的人,从前久经沙场时即便身中数刀,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指挥大军,而今他也不过眉头一蹙,并未有更多表现。
然而下一瞬,冰冷的指尖停留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替他按揉起来。
熟悉的死亡气息……
是宁霁玉来了。
陆柒下意识就要挣开,但他分明已摆脱了锁链的控制,此时却也完全挣脱不得。
“你做什么!”陆柒沉声道。
太阳穴乃是习武之人的命门,决不能轻易暴露人前。
可如今,陆柒毫无所觉,便被人轻易地制住了要害。
而他甚至不知宁霁玉是何时来的。
这一事实立即便在陆柒心中敲响了警钟。
既然自己与宁霁玉实力相差极大,逃跑之事便更须得从长计议了。
宁霁玉仍不轻不重地替他按揉,不紧不慢道:“将军不是头疼么?吾替将军按一按。”
“你使了什么手段!”陆柒冷声道,“为何又将我禁锢!”
宁霁玉轻声一笑,而后道:“不过一点小把戏罢了,若不如此,将军又怎肯让吾好生献一献殷勤?”
他一个闪身,便在陆柒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陆柒愈发弄不懂冥主大人的喜怒无常,但此时他的手脚也终是恢复了知觉。
“……陛下自重。”陆柒轻哼一声,语气虽然不满,面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
“孤对将军可是毫无保留,将军不必防备这许多。”宁霁玉见桌上的菜已被他吃完,唇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
陆柒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顺着宁霁玉眼角余光看去,面色数变。
莫不是他在里面下了毒?
陆柒暗自将灵力运转一圈,倒是并无不适,只是丹田的滚烫之感愈发明显。
“放心,吾自然……”宁霁玉眉眼弯弯,悄悄地向他靠近了些,凑到陆柒耳边轻声道,“不会害了将军。”
森冷的信香喷洒在鼻尖之时,陆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已然来不及了。
丹田里的热流原本只是充盈了他的经脉,如今却隐有向大脑汇聚的倾向,后颈的腺体疯狂跳动起来,似叫嚣,也似渴求。
陆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灵力过剩,竟是这样的代价。
“将军,”宁霁玉不知何时已转向了他身后,温柔的吻落在陆柒滚烫的腺体上,嗓音蛊惑,“将军既想要吾……”
“我不想。”陆柒眼底漆黑如墨,一字一顿。
“又为何要忍?”
暴动的信香和翻涌的法力一齐上涌,将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