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儿?”宋淮谨心疼地抱过女儿,她苍白的两颊慢慢爬上殷红,如初起的朝霞侵蚀天际势不可挡。
父亲是看不得女儿这样的,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小猫。中年男人的眉眼趋向平静,然而波澜抚平未久,他睨了秦厉衡一眼,刚压下去的不安便又将他占据。
两天后,千里之外的泰国,外表不起眼的海边小屋,秦熠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安睡的年轻男人。
秦厉衡趴在床上,后背的纱布沁着棕红色血
立体的面容在稀薄光线下越发深邃,当年的可爱婴孩,被自己历练成了坚韧不拔的男人。他脸朝着窗外,落地窗几乎全部被遮挡,只有与地板的夹缝泄露出一点点天色,证明外面还是白天。,
凝视与自己九分相似的眼眉,从小到大都是严父的人,轻轻碰了碰儿子的睫毛,眼眶悄悄附上绯红。
门开了,宋淮谨进来,他立刻眨眨眼将潮热散去,一贯的冷漠,瞬间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仿佛睡在那里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萦儿怎么样?”
宋淮谨不说话,秦熠看过去,弟弟的五官拧成一团,拼命压抑情绪之下,眼睫正在跳动。
“她怀孕了。”
空气倏然安静,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尴尬,从兄长一下成为真正的亲家,他还是没理的那方,秦熠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计划取消,不用告诉厉衡了,当这件事不存在。”
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和胎儿,都需要孩子父亲的陪伴,正如自己当年不要脸也要陪在妻子身边。况且这是秦厉衡和陆萦儿的孩子,一个完完全全属于秦家的孩子,他太金贵了,容不得一点闪失。
“不。”宋淮谨沙哑着打断他,抬起头目光猩红。
“继续,这是给他们两个的教训,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谁都一样。”
整座房子里只有兄弟俩和几个亲信,秦厉衡在这里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伤不轻,第三天才逐渐清醒。
“萦儿......萦儿呢......”
眼前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坐在一边看着报,沉静而矜贵,周身蒙着一圈光晕。秦熠见他醒了,凑近了看到包裹黑瞳的血丝,嘴唇苍白得让他不忍心直接开口,递给儿子一杯水。
一杯水喝完缓解喉咙的干燥,秦厉衡斜着靠在床上,背上的伤口有些隐痛,但最难熬的是如同小虫子噬咬般的酥痒。
宋淮谨抽了一地的烟头,进来时正看到父子两个相对无言的一幕。
如果秦厉衡现在好好的,他一定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揍一顿,让他知道拐走自己女儿的下场,然而不行,以秦厉衡现在的样子挨上他一顿,保不准小命直接归西了,为了萦儿肚子里那块肉,他还是忍下发痒的拳头。
“萦儿呢?”
他又问了一遍。
“她没事。”秦熠余光看着窗外,还是决定告诉他。
“她怀孕了。”
“什么?!”
黑瞳露出不可思议与兴奋掺杂的复杂情绪,空白的大脑无法理智支配身体,他满脑子都是萦儿怀了他的孩子,撒进她肚子里的种子,不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秦厉衡忽地起身,顾不得伤口是否会撕裂,扶着墙壁冲到门口。
“厉衡!”秦熠拉回儿子让他坐回床上,赤裸的上身古铜似的色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秦熠不忍心再看,给他披上衣服。
“我和你二叔有事说。”
“你们有什么事?”
秦厉衡闭上眼睛,晨起天边的薄云散去,氤氲在眼睫上的柔光褪掉,睁眼视线逐渐清晰。他与海边近在咫尺,仿佛只要踏出这面窗子,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潮汐便能浸透他的脚趾。
很显然,这里不是秦家,没有母亲和婶婶,甚至没有一丝自己熟悉的气息。完全陌生的坏境,他受了伤,他们没理由不让自己回家。
最重要的是,他的萦儿不在这,她知不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孩子,有没有欣喜欢悦,或者说,有没有因为寻不到他而无措。
“厉衡。”
到底还是做父亲的开了口,这件临时起意的任务,因为陆萦儿有孕而变得难以开口,他只能抛开也是父亲的身份,冷冰冰地对儿子下命令。
“三天前,你死了。”
秦厉衡微微压低眼眉,“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死了,等你好了,我和你二叔会送你回墨西哥。”
他的眼睛被挡住,骤然黑暗。然后他听到父亲说,“换一副面孔,没人会认出你,帮我做一件事。”
手心里的睫毛在颤抖,秦熠放下手的过程,瘦削的下颌也绷起凌厉线条。
“这是我带走她的代价吗?”
“不是。”秦熠摇摇头,“这是你作为秦家人的义务,为了秦家,也为了她。”
“为了她......”
年轻男人一阵恍惚,他跪在地上,十指插进头发里,脆弱的头皮抓出血丝。生在这里,他何尝不懂父亲的意思,可那是他心爱的人啊,他怎么能留下她自己,只要闭上眼睛,便是她抚着肚子站在窗口,满眼幽怨望着自己的心碎模样。
他的萦儿怎么一个人熬过十月的辛苦,他的孩子会不会把他当做陌生人。
理智和体内的疯狂在互相冲撞着,彼此不让对方分毫,在往日的不羁快要占据上风时,宋淮谨凝神注视的眼神敲醒了他。
“我知道了。”
快要忍耐到边缘的男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天地震颤,岩浆冲出山口前一秒却突然平静。他明白了父亲那句为了她的意思,绝望平息,思念又泛滥如洪水冲毁堤岸。漆黑的瞳孔在晨光里摇晃,琥珀的晶莹光泽,在他低下头时流过眼尾。
“让我再见见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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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为了吃点另类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