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祎成差不多明白了,是他们的族群迁徙到陨星山的附近,遇上了卡谢军队——军队很可能是远离卡谢文明地区而专门守卫陨星山的,因为山上存放着简佚的棺椁。卡谢军队俘虏了八个“野蛮人”,并且把他们从陨星山附近驱逐了,然而或许这也让二橙他们对陨星山产生了某种好奇。
“你们的……其他人离开了,为什么你不离开?”姜祎成问道。她确实仍然好奇二橙在他们社会中的分工,一个脱产的工匠,又精通类似的宗教仪式,应该属于高阶层成员,但为什么会脱离族群独自去爬那座陨星山呢?
“我曾经认为神住在鬼怪守护的地方。我们曾经都这样认为。”二橙乖巧地解释道,但他语言中透露的内容却让姜祎成觉得他恐怕只是在人类面前才会显得“乖巧”,“我曾经是圣子。神与我沟通,指引我们的方向。”
他果然是原始狩猎采集社会中的食利阶层,而且还是族群中的掌权者——可能不是一把手的掌权者,毕竟他还会把别人称作“首领”,但至少也是对于族群迁徙方向具有极大影响力的身份。
仔细想想,姜祎成或许应该庆幸自己的形象当初直接被他当作了神的转世。否则她要是在无工具的情况下应对来自一个本土文明族群的恶意,还真是会有点儿危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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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模因传播的推论,优势模因(模因竞争的胜利者)具有更强的传播能力,可以说是已经在生产力较发达的条件下大量生成后充分竞争“养蛊”出来的。而如果此种优势模因传播到生产力欠发达地区,尽管其适应范围并不完全符合当前生产力水平,但因其传播能力显著大于生产力欠发达地区的优势模因,从而同样有可能取得竞争的胜利。例如新自由主义在第三世界国家的盛行,尽管其生产力水平不符合该模因的适用条件,但因其具有较强的侵染力,同样可以产生“落后地区被忽悠瘸了”的现象——不完全是发达地区的个人主观上要忽悠落后地区的个体,而是本土模因相比于发达地区竞争出的优胜者缺乏竞争力。这在宏观上并不利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在微观上也不利于落后地区个体的发展,但同样有一个重要的概念是,演化自然发生且无目的,未来并不一定是光明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球的花交换礼物(……
既然二橙自己提到了“鬼怪”,此时姜祎成再问关于卡谢文明的事情也不会显得突兀。
不过鉴于二橙是他们族群的“圣子”——那个词会被如此翻译,说明地府方面也确认了他在自己的族群中处于金字塔顶的阶层——姜祎成还是优化了一下儿自己的措辞,让她的语言显得更为中立:“山下的那些鬼怪,你们当时是第一次见到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但不是第一次听说。”二橙回答道,“我们一直在走,遇到各种事物。顺从神指引我们的方向,以躲避路上的灾难。”
姜祎成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既然神的路线可以躲避灾难,为什么又会遇到那些鬼怪?”
质疑另一种族的原始宗教是不明智的,她问出来之后就有点儿后悔了。不过二橙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指引方向的是风神,与鬼怪守卫的神不同。”
姜祎成这才想起来,原始宗教信奉的都是些自然神①,肯定是有很多神存在的,基本上每一种人们无法控制的自然现象都可以人格化成一个神,那自然也就有“善神”和“恶神”的区分。至于认为神就是那个创造世界、救赎人类的创世者,这种倒不如说是天启宗教②所特有的观念。
不过想到自己曾经被二橙当作“恶神”的转世,这个感觉还是有点微妙。尤其是结合她曾经设下陷阱让二橙受伤,之后还在他脑袋上打了一棒来看,姜祎成的行为确实也不像是什么“好神”。但即使是把她当成了“恶神”,二橙还是对她那么顺从配合,不禁让姜祎成觉得他这种原始宗教可真没什么原则。
“那……你之前认为鬼怪守卫的是哪种——哪个神?”姜祎成又顺着他问道。
二橙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她,略微有些疑惑地说:“我不知道。他不是神啊,他是这里的人。”
看样子他并不是非常理解所谓的虚拟语境,姜祎成不得不换了种更具体的说法:“我的意思是,你在登上那座山之前,认为山上会有哪个神?”
二橙有些呆呆地看着她,想了一小会儿却还是不太明白:“在上山之前,我并不知道山上会有哪个神。鬼怪的神不会与我沟通,这里的人就更不会了。”
他这个回答让姜祎成不禁觉得是语言研究的对应关系出了些问题,二橙没有登上那座山的时候就觉得山上有“神”,但对于那个所谓的神却没有任何与分类相关的猜想。或许是因为翻译的时候把类似于“神秘的事物”的词都翻译成“神”了?仔细想想这真还没准儿,原始宗教就是起源于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敬畏,二橙语言里“神”的概念应当也是来源于那些神秘之事。
如果再问其他关于“神”和“鬼怪”的事情,难保不会被柿原库季马怀疑到什么。姜祎成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她已经知道了她最需要知道的内容——二橙尚且对卡谢文明一无所知,因此地府研究院对卡谢文明的隐瞒与他并无关系。
“二橙……”姜祎成看了看手里他送给她的那串玻璃珠子,心想自己来一趟也没给他带什么礼物,未免有失太阳系文明的礼节,“你需要什么东西么?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想办法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