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叫麻烦呢。如果不是您,我们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奇妙的蓝珀文明,不是么?”柿原库季马笑着说道,“客气就不必了,按照老师的意思,之后我们还要仰仗跟您的合作——哦,对了,王馨院长曾是我的博士生导师,我们习惯叫‘老师’,改不过来了。”
这么一看,地府研究院的核心还都是“近亲”。这位柿原库季马博士是王馨的学生,因此当了“蓝珀”文明核心课题组的负责人,而在高等所里就连自言接触不到核心的彭来,也都曾经在类脑体公司研发部工作过。单从人事安排来看,确实是有点儿拉帮结派的意思了。
柿原库季马带着姜祎成走进建筑室内,走廊的两侧有快速传送带。走到传送带旁,在伸脚踏上的同时,他伸手虚扶了一把姜祎成:“您小心。”
“谢谢。”尽管这只是礼节性的动作,而完全没有对她踏上传送带有任何帮助,姜祎成还是道了声谢。
在星际航行时代,社交距离也比地球时代更远了,像这种礼节性的伸手帮助已经不多能见到。从这个细节也能知道,这位“混搭”的名字柿原博士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元人”。
在传送带上不用费劲儿走路,柿原库季马也就顺便给姜祎成讲解了一番现在地府研究院东非科学园的构造和历史。
这里原本的特色,就是高等所东非分所对于海豚社会的研究。姜祎成从前不怎么关注人类学④的研究进展,而听柿原库季马讲解才知道,原来就在不到六年前,海豚研究曾经非常“出圈儿”过,为大众所关注。恐怕也就是那个时候,彭来在社交媒体上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到现在还非常活跃。
但是从彭来的选择来看,现在海豚研究已经不怎么能出惊天动地的成果了。可能是因为最有“希望”的海豚,逆戟鲸早就已经公民化,而剩下没有转化成公民的海洋哺乳动物,大抵上也是因为跟人类的思维模式相差较远。在以海豚社会作为模型的研究取得一系列突破性进展之后,就又重新陷入了新的瓶颈,就连以前的明星科学家彭来都改为研究欧罗巴生物了。
而出了曾经的“头牌”海豚社会课题组之外,东非的科学园另外广为人知的,则是与新月集团关于大陆架改造的合作研究,“海洋拼图方案”。这项研究被与星际开发集团的“地球变轨方案”,并称为“二十二世纪母星复兴计划”——当然,可能因为这个绰号,它在舆论上也是毁誉参半的。地球至上主义者们把这当作无比伟大的事业,而反对地月圈与火星圈分化的人则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人类把地球的环境再能玩儿出花儿来,也比不上多花点儿钱去别的恒星系造空间站。
从柿原库季马的介绍中,姜祎成听不出他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这些事儿对他而言大概就只是事实而已,因为对于“蓝珀”文明的研究根本用不上用东非科学园的美名给自己贴金。顶尖的研究无论在哪儿都是顶尖的。
“前面就是科学园的中心大厅,注意脚下,传送带到这儿就结束了。”柿原库季马用手示意了一下儿前方,而后从传送带上抬脚离开,平稳地站在旁边的地面上,再伸手虚扶了姜祎成一把,“小心脚下。”
“谢……谢。”姜祎成往前一看,就差点儿因为恐高而后退半步。
这科学园的中心大厅是一个上下贯通的圆柱形区域,地上建筑的部分倒是不高,只有八层,但是下面可是一直延伸到地底一般,甚至都快到视觉上圆形的中心了⑤,还有零星的灯光从当中传来。
“从这里可以一直通往意识储存计算机群所在的地层。”柿原库季马平和地介绍道,“不过您不必担心,中心大厅的空间内设有大量滑翔机器人,可以确保救起不慎跌落的人。”他又开了个玩笑道,“即使没有被机器人救起来,从这里跳下去的人也可以从另一边儿再跳上来——只不过那可就是地球的另一边儿了⑥。”
虽然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姜祎成看着这个大“洞”,仍然会觉得有点儿心慌。
人类的祖先生活在稀树草原上,就是逐渐失去了曾经在树枝间跳跃的能力。随着高度不再是人类自我保护的屏障,而变成狩猎采集时潜在的危险,惧怕高处的本能也就随之被筛选出来了,这是人人都有的基本“软件”,而非只是少数人患有的恐惧症。尤其是这种深洞,甚至比站在悬崖上看地面更令人害怕。毕竟对于人类的祖先而言,悬崖坠落倘若摔得轻些还能爬回来,但是掉进无底深坑就算没摔死也得在里面渴死饿死。
不过除了这个洞真的瘆人之外,姜祎成还是从柿原库季马的玩笑里找到了点儿有用的消息——这个可以到达物理意义上的地府层的通道,真的是贯穿了地心到地球另一面的。
曾经对于“10·8坠船事故”,有传言说在曲率发动机爆炸的地方,正曲率奇点暴露的瞬间对地球都产生了可观的吸引,释放的引力波一直贯穿到地心,在地球另一边儿都能感受得到。而从这条通道来看,传言恐怕也是风从空穴来⑦,恐怕当时的爆炸已经把地壳和更深的结构都炸出了缝儿⑧。而正好可以借着这条“天然”通道来去地下意识储存计算机群的方便,在上面修建地府研究院的科学园。
“我们的课题组在A区一层。”柿原库季马往电梯走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电梯井是透明的。您如果恐高的话,只能尽量不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