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衣服没有道冠,披散下来的头发干脆就用扯下来的剑穗草草束了起来。从周围的环境来看,这里应该还是属于高天原的地界。
既然连新的剑都已经送了过来,那想必已经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静江又活动了一番自己的关节,新的身体——或者也有可能是长大了的身体,出人意料地好用,就是视野范围突然高了一截,以及臂展长度产生的变化还有些让人不适应,不过假以时日的话,这都不会构成什么麻烦。
九重天雷尚且还是闭上眼睛之前的事,二度睁开眼睛之后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静江对于这个情况接受良好,提着剑沿着两岸桃花盛开的小路一路走下去。道路尽头的桃树上缠满了注连绳,示意这片区域禁止入内。
树下站着一个人,肩膀上沾了不少的花瓣,看来已经等在这里很久。
“……鬼灯君?”
男人回头。
五百年的时间里,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应该是怎样的一场久别重逢——毕竟在对方的时间之中这可能只不过是一场大梦初醒的功夫,如果显得太过情绪激动的话,说不定会被觉得不够冷静自持。
于是他想,或许先把对方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放在神泉周围比较好。
已经过了五百年之久,地狱里的工作模式和现世的一些风序良俗也已经发生了转变,虽说执行官的职务仍旧保留,但是工作内容上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多驱逐闯入地狱的妖怪、调停现世和地狱之间突发事件之类的内容,这一部分的工作,也需要好好交代清楚……在鬼灯把这些内容一条又一条列出了长长的清单之后,偶然偷看到其中内容一二的阿香姐猛地笑出了声。
她说:“鬼灯大人,不是我说您,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谈论工作方面的问题啊!”
“这不合适吗?”
阎魔厅的第一辅佐官虚心请教道。
“当然不合适了!”
阿香恨铁不成钢,简直想要一扇子敲在鬼灯的头顶:“怎么会有人在久别重逢的时候说这个啊!这多破坏气氛啊!”
真是,带不动带不动,唉!
鬼灯继续问:“那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阿香想了半天,在脑子里举出了几个足够煽情的例子,但是思考了一番配合上鬼灯那张杀神面孔的脸之后,原本温情的场面刹那之间就带上了“笑面虎威胁员工黑气四溢”的标签。
阿香:“……”
这件事超过了她日常的知识范围了,她决定还是甩锅比较好。
“你去问白泽吧,嗯!他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堪称无人能出其右!”
阿香斩钉截铁道。
鬼灯:“……”
说实话,他并不想去问那个脑袋里装满了酒糟而不是脑浆的家伙……
结果还是问了。
桃源乡的药铺传来声驰几里的夸张大笑。白泽笑得打跌,整个人弯腰弯成一张弓,泪花在眼角若隐若现,笑够了之后,又拿腔拿调地拖长了自己的尾音:“哎呀,真是什么神奇的诅咒才能让那个不苟言笑的鬼灯阁下跑来我这儿问这种问题唔唔唔——”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脑袋就被鬼灯用力摁在了桌子上。在桃源乡打工的桃太郎看得心有余悸,桌面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一个小坑。
“唔,哪有你这样请教别人的,拿出三顾茅庐的态度啊你这混蛋——”
三顾茅庐说得是中文,鬼灯的手腕显然使了力气,被晾在一旁的桃太郎眼睁睁地看着白泽的髋骨和桌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感觉鬼灯阁下,最近是不是确实有些焦虑啊……
最终,鬼灯拿着一本据说是白泽真传的手写小册子转身离去,在并且在桃源乡边境的树下,皱着眉头看完了洋洋洒洒十几页的内容。
鬼灯:“……”
看完了之后他就只有一个想法,白泽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渣!
结果最终,精心筹备的会面并没有出现。静江的视线一扫过来,两个人就同时陷入了沉默相顾无言。
变成了神明之后,性格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就像是菅原道真那样……他想。
这到底过了多久啊,而且半个小时之前这家伙还在一本正经的表白,半小时之后就已经是现在这种场面,总要给别人一点适应的时间啊!她想。
于是,两个人不动声色的表情之下,都踌躇了一番。
最后一起出声。
“那个——”
“我说……”
又一起笑了出来。
“还是鬼灯君你先说吧。”
静江摇了摇手,这么一打岔,反而没有之前那种尴尬的情绪在了。
于是鬼灯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有没有感觉身上又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着重试一下内力的运转,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阻滞的感觉?新剑的手感如何,好不好用?”
静江拔剑出来挽了个剑花,给自己加诸上坐忘无我的屏障。五百年前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捉摸的天花板不复存在,就连内力运转都重新上了一个大台阶。
“特别好。”
她坦言:“感觉比过去所有时候都要强,现在的七星拱瑞应该很难挣脱开了。”
或者说,一招一式都已经有些脱离了纯阳诀和坐忘经的限制,终于有了些收发随心融会贯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