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的人事了拂衣去。
所有人在玄汜宗里修炼这么多年,已经无法离开玄汜宗的灵气供养,想要继续活下去,只能找莽荒的人洗髓。
雪越带着云姿来,正是为了谈判此事。
一踏上莽荒的土地,两人就被人拦下。
“玄汜宗。”雪越低低地说。
“三司主,上神现在不见客。”
雪越转身,看见道上缓步过来一个人影,脸色有些晦暗。她盯着她看了许久,惊呼道:“明晰真人!”
明晰此人,不是云游在外,早已消失多年了吗!她,她曾经还是朱颜的师父啊!
雪越心思急转,道:“你在这里……”
明晰点头:“对,我宣称云游,不过是投了莽荒。”
“投了莽荒……你如何会投了莽荒?那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怎么能抛下师门和徒弟,自己……”
“那些事情,既然发生过了,就不可能不被人知道。我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抛师弃徒,也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你若是还在,朱颜她……”
“我收徒三个月后就发现,朱颜她不是我能管的了的。她心思太重,个性要强,为了目的几乎不择手段——我很不喜欢。而她也根本不听我的管教。”明晰冷冷地说道,“你与其在这里纠结朱颜的事情,不如想一想,十六司主去了哪里。”
“岩赫长老说,则潋她和傅承钰……”
云姿抓住雪越的袖子:“师父,地上有血。”
一路的血迹,延伸到远处。
雪越惊颤着去看明晰。
明晰闭了闭眼,神色依旧晦暗。她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明晰!”雪越一把拉住她,高声道,“江则潋怎么了!”
明晰轻轻地说:“说实话,我不喜欢十六司主。但是……三司主,你若是现在赶过去,怕是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说罢,她推开雪越的手,快步离开了。
雪越倒抽一口冷气,立刻顺着血迹飞奔过去,云姿也紧跟上去。本来拦着她们的那名仙人,见状只能是摇头。
“江则潋!”雪越喊着,冲了过去,恰恰撞上和龙二公子相对无言的栗枫。她眼神一瞟,抓住栗枫的领子:“她在哪里!”
栗枫怔怔地看着她,眼眶里泪水滚动。
龙二把手搭在雪越的手上,把她的手慢慢掰开:“三司主。”
“混账东西!”雪越叫道,“江则潋出事,是不是和栗枫有关!你不关心她的死活,却在这里维护一个罪人!”
“三司主,江则潋的事,同栗枫真的无关。我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现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龙二的眼中有淡淡的悲哀,“他们在布法阵了。”
雪越丢下二人,疯了一样地往前跑。
她冲进莽荒中央大殿前的广场,看见一个圆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血衣女子。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岩赫面容枯槁地坐在地上,阮真趴在他肩头哭得断断续续。
傅承钰站在江则潋身边,拇指轻轻抚过她脸上的伤口。“她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睡着了。她这样很多次了,只不过睡的时间要久一点,醒过来后会丧失一种感官。她没有死。”他轻声说。
钟离冶眉目间浮起沉痛之色,道:“傅承钰,她是真的殁了。她身体比凡人还不济,心口五个洞,哪有生还的道理。”
“钟离冶!你不是上神吗!你不是至臻之境了吗!你怎么连一个凡人的命都救不回来!”傅承钰突然抬头吼道。
“傅承钰!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不接受现实拖拖拉拉,你连她的转世都找不到!”钟离冶猛地推了一把傅承钰,厉声道,“出去!到法阵外面去!”
傅承钰狠狠地看着对方,说:“钟离冶,你真是冷血。”
“那热血的你保护好她了吗?除了在这里叫喊还能干什么?”钟离冶骂道,“你给我清醒点冷静点!现在不是你放纵感情的时候!”
傅承钰还要再说什么,被眼睛红肿的阮真过来拉了一把:“师兄!师父她的魂魄要散了啊!”
傅承钰脑中轰然一响,怔怔地被阮真拉到了法阵外。
钟离冶瞥了他一眼,闭上了眼。他掌心有银光吞吐,随着他低吟的咒语,脚下刻画的纹理图案迅速亮起,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钟离冶双手食指交错,挽了个圈,在江则潋额头虚虚一点,往回一勾,额头中似乎便有什么光点飘散出来。钟离冶神色肃穆,双手不停地变换动作,球形屏障中,银色流光到处飞舞。
渐渐地,流光聚集在一起,化作一个人形。
傅承钰挣开阮真上前,隔着一重屏障仰望着她。
魂魄有些飘忽,有些模糊,但看得出五官,正微笑着看着傅承钰。
“师父……”
魂魄俯下身子,伸出手来,像是要抚摸他的脸庞。
但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岩赫,阮真,雪越,云姿……最后还是定格在傅承钰身上。
她缓慢地动了动嘴唇,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说什么。
——好好过。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傅承钰用力地拍打着屏障,可还是无法阻止她转身离开,朝钟离冶点了点头。钟离冶抬手,指尖一弹,她的身形便骤然虚化,重新变作一团光晕,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屏障,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