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既然伤重,想必是经历一场大战,为何没有人过去救援?”钟离冶质问。
岩赫一怔:“或许是没人注意到,或许是时间太晚其他弟子已经回去了。”
钟离冶冷笑一声:“罢了,这个不重要了。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被派出去的是傅承钰,为何江则潋会和他在一起?”
岩赫沉默一阵,道:“你们偷袭焱巽门之后,我们怕你们对玄汜宗下手,所以为了防止出现内鬼——”
钟离冶手指轻敲桌面:“你们该不会是把她软禁了吧?”
岩赫垂眼不语。
“你是她师父,难道会不知道她的个性吗?你越拦着她,她就越要去干!”钟离冶口气很重,“何况你们这怀疑也委实可笑,她难道还对我有情意,让你们这般防备她?”
岩赫道:“女孩子家的心思多变谁料得到!那个焱巽门的栗枫,我听闻不过是见到了你的背影,就差点失控,现在被看管得严严实实——”
“那个,长老,仙人,你们能不能先讨论一下怎么救师父啊……”阮真在一边听得快要崩溃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来龙去脉,但是能不能先把师父救活再慢慢聊啊!
钟离冶看向她:“则潋的小徒弟?”
阮真犹豫着点头,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自己。
“你既然是第一个到场的,就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当时,当时天很黑,我照明后就看见师兄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师父在他旁边,也是浑身是血一动不动。我就吓坏了……”
钟离冶看她要哽咽了,急促问道:“可有其他可疑之物?”
“就是地上湿湿的,到处都有血,乱七八糟的,也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兵器。”
钟离冶背着手来回踱步踱了两圈,忽然停下,神色肃冷:“长老,则潋修习空微心法一事,你可知道?”
*
傅承钰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午时。
酸软的劲儿已经过去了,他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下床。
床头的架子上挂着外衣,他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穿上外衣,然后冷静地环顾四周,打开后窗翻了出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草丛里,终于从后门绕出了这个院子。
他的嘴唇苍白,抿成一条线。未束的长发披在两肩,有一种羸弱病态的美感。
但是他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卧床太久有些气虚罢了。
这里比较偏僻,但是总有人经过,看见傅承钰时便露出了惊诧神色:“天哪,傅承钰醒了!”
傅承钰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问:“十六司主在哪里?”
“呃……”两个人对视一眼,道,“我们不知道。”然后便飞快地溜掉。
追,是追得上的。可他现在不想去追。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想他打听她的消息。
他所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她看着自己的惊慌眼神。
可是在那之后,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呢?他突然有些害怕去追问。害怕得到一个最糟糕的答案。
他站在草丛里,有风吹来,吹起他的衣角,他感觉周围一片荒芜。
有人从路那头急急跑来:“承钰!”
他望过去,看清是雪越。
雪越走到他面前,急切地说:“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要不是我恰好听见两个弟子说看到了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偷偷跑了出来!”
傅承钰沉默地看着她,看得雪越心里发虚:“你怎么了?”
“三司主,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出来?难道我可以下床走动,不令人高兴么?”
雪越愣了愣:“高兴,当然高兴,但是你总是需要静养的呀,快跟我回……”
“不要瞒着我了,师父她在哪里。”
雪越一刹那噤了声。
傅承钰更是心冷:“你不说,我总有办法会找到的。”
雪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带你去。但是你答应我,你,你不要……”话说了一半,她就匆匆捂着脸走在了前面。
傅承钰感觉每一步如同千钧。
一走进紫微馆,傅承钰就感觉到飞来的齐刷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原本在这里待着的几个司主被重星长老赶跑后便没再回来,而岩赫长老走后其他几个长老也都面色沉沉地离开了。此刻在外面的,只有几个轻声讨论事情的药仙,和一个云姿。
云姿站起身来,眼中水光一片:“师兄……”
几个药仙要来拦人。
雪越叹息道:“让他进去吧。”
傅承钰在门口顿了一瞬,推门而入。
他几乎是奔到床前,看清床上一动不动的江则潋时,颤抖着跪倒。
她穿着白色中衣,头发被人打理过,柔柔顺顺服服帖帖地铺在身下,脸上干干净净,肤色雪白,还透着一点微微的粉红,唇瓣也是淡淡的浅红色。
像是睡着一样。
也许她马上就会睁开眼,惊讶地瞪他一眼:“傅承钰,你在这儿干什么?”
可是她没有,她的眼睫都不曾颤动。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探到她鼻下,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把手按到她颈部。
云姿在旁边看着他又拉过江则潋的手,将手指覆上她的腕部。
然后泪水就从他的眼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