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 他似乎十分信任她, 已经把她完完全全当作了淼娘子。
“冬郎,谢谢你啊。”
时蓝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她仍记得此行目的。
时蓝假装不经意地找东西,弯下腰, 随手从地上一摸。
反手从袖里摸出一枚珍珠,面上却尽量保持镇定。
时蓝斟酌了一番说辞,“冬郎,我找到了,我的珍珠之前果然是落在你这儿了。”
老爷轻声叹息,从时蓝手里接过珍珠。
“淼淼,你喜欢首饰,再多,我都可以送你。但有些珍珠,对你身体不好,包括我之前给你看的那些。答应我,以后,你尽量还是少碰,好吗?”
时蓝不解,“冬郎,可我记得你说过,你给我看的珍珠是鲛族仙人之物,它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既是仙人之物,它又怎么会害我的身体呢?”
老爷手一抬,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神色骤然一沉。
“它的确可以帮我们。但我越来越控制不了它。按道理,仙人要我暂时成为它的主人,集取世人执念,作为交换。但它现在却有了自己意识,违背了我的意愿。我担心有一便有二,它有一天也会不按我的想法,会伤害到你。”
时蓝眨了眨眼睛,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干脆问道,“冬郎是说珍珠看上了府里白天来的那位公子,抱着他又啃又缠的事?”
门外的容璟,脸彻底黑了。
老爷看着时蓝,“是。原本来的三个人都有执念,但一个浑浑混混,心忆未开……一个对一道来的女子同样执念颇重。可我看得出来,他跟我是一样的苦命之人,所以,我不忍心让珍珠去伤害他。三个人,便只剩了最后一个。没曾想,却也生了变故。”
闻言,门外容璟心中一沉。
目光如刀,冷幽幽地剜了长明一眼。
时蓝想反驳,但又觉得她现在站在“淼娘子”的立场上,多说反而多错。
索性便收了口。
时蓝学着淼娘子的样子扁了扁嘴,“冬郎,你说的这些我一时半会儿不大明白。能再与我细说一下么?你找的那个仙人什么来头,到底靠谱么,她会不会害你害我们啊?”
老爷没有直接答话,推了一方墨给时蓝。
“淼淼能不能先帮我把墨磨了。你走近些,我细说于你。”
时蓝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紧张,但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应下。
老爷落落大方坐下,她硬着头皮走到老爷身侧。
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心不在焉磨起了墨。
老爷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看了门外一眼,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讲起了话。
“淼淼,你去而复返,想来也不止为了找珍珠。长夜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吧。”
时蓝无言以对,苦巴巴看了一眼门外。
“好。”
老爷声音清润,“从前,有一对表兄妹,青梅竹马,长大后结为伉俪。但因为世俗的一些原因,男子被迫休了女子。女子被休后重疾缠身,离开人世,因执念太深,成为鬼邪,久久不愿离开男子府邸。”
时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嗯。那……后来呢?”
老爷偏头,看着时蓝磨的墨,摇了摇头,“后来,男子停妻另娶,很快官越做越大。人到中年,想着退隐官场,回到最初与他表妹生活的地方。却因路上遭遇山贼,举家丧命。男子魂魄离体之时,才知道了自己的表妹这么多年一直守在府邸,却从未打扰。也因为此,她整个人行动受限,只能困在原来的府邸,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男子其实已经死了……”
时蓝停下了手中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说,若不能去往往生,鬼邪之间互相是见不到认不出的。只有一方魂魄离体的那刻,可以短暂见到对方……”
老爷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只是,那男子并没有成为鬼邪。”
时蓝愣了,猛然抬起头,逐渐感到不安,“没有成为鬼邪?!”
那她面前的又是什么?
他不是正变着花样儿拐着弯儿讲着他跟淼娘子的事吗?
时蓝的反应,老爷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老爷的神情倏地变得端肃起来。
他敲了敲桌面,把时蓝注意力引去。
“时蓝姑娘,请答应我一事。淼淼姑娘虽是鬼邪,但她从未伤人害人,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任凭你们处置。如果我告诉姑娘实情,你能不能向你两位师兄说情,放过淼淼一马。我看得出,时蓝姑娘一行受淼淼所托,淼淼对你也极为信任。是我不该心生妄念,打起了你师兄容璟公子的主意。”
原来,早就认出来她了?
时蓝的震惊一时半会儿消化不过来。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老爷说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老爷露出感激的神情,松了口气。
“是我抱着侥幸,明知道这天迟早会来,还是一再抱着侥幸,想陪她的时间长些,再长些。”
老爷说了一番经由,又沉声叮嘱时蓝,一定要说服容璟长明二人,善待淼娘子。
原来,眼前的老爷的确不是原来那位,他只是故事里死去的那位老爷的一缕魂魄。
老爷虽然身死,但为官多年,惠众盛广,他们为老爷请魂聚魄,净化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