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南海鲛族因为救了一个贵人,全族位列仙班。可……可我,”时蓝顿了顿,稳了稳心神,“可我从小便做噩梦,梦里鲛族基本都死了,她们只活下来了一个,那女子长得很美,但她对着我,就陡然狠戾起来,一心杀我,还杀了我梦里的家人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时蓝说这些的时候,思绪有些紊乱。
整个人都是抖着的。
她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样的话。
问仙山修仙问道,自然无比尊崇传说中已位列仙班的南海鲛族。
这是权威。
不容任何人挑衅。
连南海鲛族珍珠与鬼邪有染,包括容璟,他们的下意识反应也是鬼邪不知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路子。
南海鲛族无辜被牵连碰瓷。
这样大逆不道的梦,她自然没机会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
可面对长明,她不知为何,有勇气一鼓作气,全部说了出来。
她信任他,这种想法愈加强烈。
至于他对她——
不信便不信罢。
这种滋味十分复杂。
说出来的那一刻,虽然害怕,但她心一横的同时……
心里隐隐也是畅快的。
时蓝说完了,抬起头。
做好准备,迎接长明的嘲讽。
半晌,眼前的人仍没有任何反应。
时蓝只当他被自己吓懵了。
干巴巴笑了两声,她试图缓解尴尬,“我这人可能就是没什么仙缘,连做梦,都是这些大逆不道的怪梦。长明师兄,你就当我刚才讲的,都是不入流的笑话好了,不用放在心上啊。”
没有迎来她预料的反应,时蓝等来的,是长明眸底快要溢出来的不忍。
他眉眼如雪,努力掩饰眸中情绪,嘴唇抿紧,语调却几乎破碎。
“小姐说的话,我信。”
时蓝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信?”
“嗯。我知道的说法,与广为流传的那个版本不同。鲛族公主水染为了自己所爱的仙尊,不惜拿半族的命献祭,救下仙尊所爱之人一具没有任何魂魄聚体的肉身,养了数万年。剩下的半族,被她偷了族防图给仙界。大战之中,南海鲛族被灭族。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位列仙籍的,也只有她。”
这也太骇人惊闻了。
时蓝狠狠吸了一口气,心生愤慨。
“仙尊既然另有爱人,那鲛族水染公主,她图什么呢?她自己愿意做什么,都好说。可若只为了自己一人情爱,凭什么又要拉着自己全族殉葬?”
长明答,“据说,姻缘三生石上,刻着她跟她心系仙尊的名字。也许,这成了她执念的一部分。”
“啊?”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到三生石上的结果。一旦投入,便收不了手。后面,便投入的也越来越多了。”长明叹了口气,“不说别的事了,我知道的也只是传闻,不可考,也作不得数。”
时蓝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
这时,她注意远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动静传来。
时蓝赶紧做了一个噤声手势。
眸子一扫,想了想,心下有了计较。
把长明拉到附近一处假山后。
靠得太近,鼻吸可闻。
问仙山上只有师姐师妹,时蓝从小到大,离得最近的也只有容璟一个男子。
刚才躲得匆忙,时蓝第一次与容璟之外的人隔得这么近。
她想起来她与容璟的婚约,有些不自在,与长明有意隔开了一些距离。
长明善解人意偏过头去,不叫时蓝看清自己耳上淡淡绯色。
又离时蓝退了半步远。
他指了指外面。
时蓝顺着长明所指的方向看去。
来人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五官稀疏平淡,面色和善的女子。
她未施粉黛,略带病容。只挽了一个素净的发髻,着一身几乎拢不住身子的霁青色的长裙。
一路打着灯笼,低眉顺眼地往老爷的住处而去。
女子走远。
时蓝手脚僵硬,“长明师兄,刚才她路过积水,我看到积水里好像没有她的影子。”
长明耐心相应。
时蓝继续猜测,“难道,她就是这府邸里的鬼邪?如果是这样,托我们祛除鬼邪的淼娘子,又在哪里?那个老爷说话也古里古怪的,似乎藏着什么隐情。莫非,真的淼娘子,已经被她害了吗?”
传说中的鬼邪,乃人死去后,执念未消,没有往生,停留人间,继续行恶者。
“眼下还不能判断得清。白天我在那个老爷身上,的确嗅到了鬼邪的气息。但不知是不是此女纠缠所致。我带你过去看看究竟。你愿意吗?”
长明望向时蓝。
愿意是愿意,但时蓝心里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对了。
她忘了一个人。
“长明师兄,容璟师兄住你隔壁的。你知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时蓝只好自个儿把先前说的谎话捅破,“他让我晚上跟他一起出来探探情况。但到他现在,他还没跟我汇合,他平日不是这样的性格。而且他今天一整天怪怪的,以前他锯嘴葫芦一样,情绪不会这么激动,也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
长明有些无奈。
他也看出来容璟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