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时蓝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
容璟眼前一片模糊血色,什么也看不清, 但听到那个温柔似玉的男声。
内心一凛。
莫名感觉到一种威胁。
容璟渐渐收紧了手臂, 把怀抱里的人拢得更紧了些。
正是少年快意的年纪, 想他平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里纨绔风流的人物,眼睛这么容易便受了伤, 与他预想的闯荡江湖,折下长蓝寨寨主一事完全不一样。
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无措,劈天盖地兜头砸下。
却更不想让自己心仪的姑娘看轻了他。
于是,容璟忍着痛,装作一本正经,眼睛能视物的样子。
“姑娘醒了?来接你的真的是你哥哥吗?仔细些,可不要认错了。”
“是我阿明哥哥。阿明哥哥,我在这儿。红玉在这儿。”
时蓝不假思索,为自己临时想了个名字。
“红玉?”
容璟默念一遍,内心一动。
时蓝想了想,柔软的小手握住容璟大拇指。
安抚对方。
“公子,我们村里有很好的医生,一定能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阿明哥哥现在会来接我们一起回去。等你眼睛养好了,再走,可以吗?”
容璟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怅惘,空空落落。
总觉得被时蓝覆住的大拇指那儿,应该戴着一个玉扳指才对。
……
好在容璟眼睛受了伤,怎么到长蓝寨,到的是什么地方,他一概不知。
长明则很有默契地吩咐长蓝寨的人,这段时间不要提“长蓝寨”,称呼他为“明公子”,称呼时蓝为“红玉姑娘”就好。
……
容璟眼力一直比旁人好,养了一段时日,差不多便能视物了。
但却按捺着不说。
时蓝来看他,欠身蹲在床边,给他喂手里的汤药。
汤药很苦,他却很配合,仰起头,一饮而尽。
容璟咽了咽苦汁,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刚好抚到时蓝眉心。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时蓝煞白着脸,吓了一跳。
容璟察觉不妥,触了火一般,也立马收回了手。
时蓝觉得尴尬,脸色惨淡,寻着话题,“公子在这儿住得可有什么不习惯,尽管提。”
容璟清咳一声,拍了拍床,“红玉姑娘平日里也睡这样的床吗?”
时蓝一愣,看向容璟所指的方向。
容璟睡的是一张玉床,寨医说玉床虽有寒气,但对他恢复眼伤大有裨益。
时蓝摇了摇头,“公子可是不喜欢这玉床,我可以给你换我们平时睡的那种普通床。只是这床,大夫说了,对公子眼睛恢复有好处……”
容璟这才舒缓了神情,“这玉床我睡得习惯,只是玉床寒滞,我担心姑娘不知其理,平日也睡这样的床,会伤了身子。刚刚知晓红玉姑娘并不睡这样的,我倒是心安了不少。”
时蓝心里生起愧疚,“公子,我要出村去办点事。过几日回来了,再来看你。你好好将养身子。”
时蓝不明白,按道理,寨医可谓扁鹊再世,就没什么治不好的病。
这么久了,却不见容璟眼睛有任何起色。
眼下,不管容璟有什么心思,她都得尽快给他治好,把他送出长蓝寨,不能让他在长蓝寨久留。
如是,长蓝寨少了一个威胁,她也省却一桩心事。
她出门,是想去摘星阁看看,有没有收集到新的有关容璟的情报。
容璟听说时蓝要走,微微拧眉,而后盯着某处虚空,态度十分好地回答,“红玉姑娘早去早回,一路顺风。我在这儿,一切都听明公子的安排……”
……
时蓝离开了。
容璟摸索着下了地,握着他从时蓝那儿讨来的狗尾巴草编的小狗,又翻出来时蓝平日练字的草稿。
脸上的笑意,凉津津的。
容璟来到长明的房间,假装一副磕磕绊绊的样子。
正在提笔作画的长明笔一顿,迎向容璟眸子里藏起来的意味深长。
“容璟公子,红玉她已经离开了。你便没有必要,为了博同情,再与我装眼睛还没好吧。”
听到长明这样说,容璟唇角几近讥讽的笑意终于挑明。
“长明副寨主,既然你不是红玉的亲哥哥,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请贵人高抬贵手,放红玉一马。一个姑娘家留在长蓝寨,传出去了,是什么名声,长明副寨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容璟公子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不仅一直装瞎,瞒过了红玉。还认出来我跟长蓝寨的身份。”长明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提笔继续作画,“红玉的去留,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决定权并不在我这儿。既然容璟公子认出来了,我也想问问,世人都被世俗偏见遮住了眼睛,容璟公子亲眼所见,我们这长蓝寨难道真如外界传闻,是血殍遍地,尸骨成山的魔地吗?”
“长明副寨主是想靠唇舌功夫把我绕进去?”容璟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阴鸷,“我怎知我见到的这些,不是你们精心伪造的假象?李时蓝,我早晚是要拿下她,替朝廷惩恶扬善的……而红玉姑娘,不管从前跟你们长蓝寨有何羁绊,她对你有多信任,我都会带走她,劝她从良,给她一个好的身份,我会风风光光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