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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页
    但立了一会儿,那个人脸上只剩了阴影。
    笑意最终僵在了脸上,嘴角禁不住往下压。
    来之前,他已经设想过很多跟时蓝重逢的情景。
    貂皮倒真不算什么稀罕物什。
    但他手里拿的白色貂皮,是极难得的一块从头剥到尾的完整的。
    油亮顺滑,千金难求。
    全临渊国也挑不出来五件。
    是他惦记她打喷嚏,误以为她除了忍受刺鼻的香味外,还受了寒,特意带给她的。
    白色貂皮,很衬她的红裙。
    红配白,就像雪地红梅一样惊鸿一瞥,令人感到无比惊艳。
    也许有几分心血来潮吧。
    在她走了之后,他突然生了一二后悔。
    他想看看她穿白色貂皮到底是什么样子。
    鬼使神差的,他便带着白貂皮来找她。
    会不会有几分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个梦里勾勒的那道浅浅的影子?
    他反复这样想。
    欲拒还迎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他暗忖着,他算是对她有了一丁点儿兴趣罢。
    以他跟她身份云泥之别,这对她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月夜来看她,就算只是为了解闷去乏,她也总该懂得适可而止,懂得心怀感恩,懂得笑脸相迎。
    他向来自负高蹈。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哪怕出现有人为了她受伤流血这个插曲。
    最开始,也并没有多妨碍他的心情。
    直到,他眼里的她,一脸悲怆,不顾姿态,跌跌撞撞扑到那个人跟前。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一颗一颗晕在红裙上。
    神情颓唐得就像打破了的陶瓷般,惊慌而又破碎。
    他唯独没有想到,再相逢,时蓝不仅对亲自赶来救她的他没有一点儿感激。
    反而眼里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彻彻底底冷落了他。
    她眼里只有另外一个人。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她。
    算来,这不过也只是他第二次见她。
    按道理,他并不了解她。
    但他心里认定,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曾经让他生了一二惦念的红裙不再飒爽如风,而是与少年身上的鲜血融为一体。
    他皱了皱眉。
    他最讨厌血。
    虽然,他从未把这事告诉过任何人。
    什么东西,一旦沾了血,便变得俗不可耐起来。
    这会儿的她,完全不似亲自见他杀人时那般与己无关的平静漠然。
    他几近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原来,她的心还是有牵挂的。
    在他眼里,她开始变得无趣,那仅有的一点儿好感与好奇很快消散。
    变得荡然无存。
    他捏了捏手中的白色貂皮,说不清楚,是不是有些后悔来了这趟。
    他吩咐黑影“施以小惩”后,内心总是忐忑。
    黑影做事向来一根筋,不是黑,便是白。
    什么事,只要他不方便,没往明处说,黑影便会按自己的理解行事。
    经常做的与他想的差了十八道弯。
    万一,这次他真伤到她了怎么办?
    他带着白色貂皮,怀揣着复杂心思,来了这趟。
    不想,真还被他赶着了黑影刺她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从来都是个做事有头有尾的人。
    于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把白色貂皮披到她肩上。
    她却拂手一推。
    力道不大,却生生挣脱了白色貂皮。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么久了,她终于看了他第一眼。
    唯一对他说的一句话。
    “贵人,救救长明。”
    她的眼里,盛满了期翼。
    她口里的长明,应该便是那位坐在轮椅上,膝盖嵌了一半断剑的少年吧。
    她离开的时候,肩上也没有披风。那她现在身上这件,应该也是他给她系上的。
    那个轮椅上的少年,即使晕了过去,也能看出五官清朗,底子极好。
    少年这会儿似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几近浮出一丝透明之色。
    像一张脆弱不堪到他随便一揉,就会碾成齑粉的纸。
    “我可以救他。但我有条件。”
    他开口说话了。
    他心里想着,她有求于他,他便有的是机会捉弄或折辱她。
    他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但他一开口,声音冷如冰窖,比之平日还要令人生寒。
    他也怔了怔。
    ……
    膝盖炸裂的痛感消失无踪。
    长明来到一片茫茫水域。
    一个红色衣裙的女子背影对着他。
    他感到一二迷茫,但更多,想与时蓝分享这一喜悦。
    他的腿好了,时蓝不用照顾他了。
    从今往后,他可以保护她了。
    可时蓝到底在哪儿呢?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外来的声音,强迫他,说服他相信,那个红色衣裙的背影,就是时蓝。
    他猛地摇了摇头,一头扎进水里,靠刺骨的冷水获得片刻冷静。
    她不是时蓝。
    即使裙子款式再像,身形再相似,她也不是。
    他不想见她,他只想去找时蓝。
    “长明。”
    红色衣裙的女子终是转过身来,正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