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才反应过来。
宛音低头:“我……”
红玉面色如常,举着手中的花草在宛音面前晃了晃,“师父,我们今天学做什么簪子啊?”
宛音咬着唇,目光灼灼,“红玉,我是男子,我之前骗了你,你不觉得生气?”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啊。”红玉笑了笑,“师父还记得吗?我拜了师父的那天,师父抱了抱我。那天师父胸口塞的馒头怕是冷了,早变硬了。有哪个女子胸脯会那么硬啊?当时我就明白了。”
宛音的脸一片灰白。
“师父你是男子还是女子,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啊。反正师父你答应教我做簪子,现在不也一点儿也没有骗我?师父你教得很好,现在我都会做好几种簪子了。用不了多久,我应该都能顺利出师,做好送人了。”红玉想了想,轻描淡写补充,“师父信任我,才愿意让我来青丘。至于师父瞒着我,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放心,我一定会替师父保密。”
宛音沉默着接过红玉手里的花花草草,再次轻轻将她拥住。
“红玉,谢谢你。”
红玉最终也没有等到把自己做的首饰亲手送给妖界的小妖。
在她死之前,送出去的簪子,都是给宛音的。
青丘与仙界自来交好。
仙界的南星仙尊三天两头,经常往青丘跑。
他得知红玉是妖界妖主,并没有像仙界其他人一样抵触她畏惧她,反而时时跟她一起聊天。
两个人很快也处成了朋友。
变故发生在,红玉有天正哼着小曲儿,认认真真地酿着酒。
一只仙界的涅槃凤凰不知为何从天兜头砸了下来。
凤凰烧得黢黑,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煤炭。
红玉酿的大梦醉也被它砸得撒了一地。
真晦气。
红玉眼睛都没眨,只抬起手,轻轻一挥,凤凰上古神火尽数湮灭。
凤凰得以重生。
红玉很快忘记了这事,埋头继续专注酿酒。
她后来听南星仙尊说了才知道,她那时顺手救下的,没有打眼认真瞧一眼的……
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凤凰。
它是上古神族留下来的凤凰,也是天帝唯一的坐骑。
仙界知道红玉力量悍人,但完全没想过红玉随便一出手,所释放的力量就竟然变态到能随便化解上古神力的地步。
仙界慌了。
上古神力可是他们心里唯一没有崩塌的信仰。
它代表着坚不可摧,代表着仙界的亘古永恒。
仙界很快有了行动。
仙界先是让南星仙尊当说客,说服红玉接受招安,让妖界收归仙界管,而她则可以跟天帝平起平坐,享受至高无上的殊荣。
红玉看着结结巴巴、两只眼睛肿得老高的南星仙尊,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撂下一句,“南星啊,你替我转达天帝一句。人有病,得尽快看病。脑子有问题,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听说仙界假山假水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让妖界子民放弃现在的安逸舒适生活,去仙界仰人鼻息呢?
她是天真,又不是蠢。
至于招安?
她一路横行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好吧?
……
仙界没有气馁。
他们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提出让红玉跟仙界联姻,以修仙界与妖界百世之好、万世太平。
仙界这次托了宛音,给红玉递了仙界男仙的册子。
意思是,红玉看上了谁,便挑谁。
好像比起上次的举动,在选择范围上稍微多了点儿。
显得仙界很民主,很尊重她。
红玉这次倒不怎么抗拒了,她抬起头,一脸无辜,“我听说人间有青楼,男子可以翻女子花名。师父你说,我现在做的事,会不会也是一样啊?仙界那些仙人不是很不喜欢我吗,为什么把自己整得跟青楼一样?”
宛音早已习惯了红玉一身放浪形骸。
她轻轻松松说出任何对仙界来说大逆不道的话,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从红玉的天真里,仙界只能看到她表面的狂妄与肆意的冒犯。
他们会自动略过她的失望。
明明是仙界不做人。
……
红玉这样问他,宛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为了红玉对仙界的态度,而是为了自己的无能。
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给红玉递这册子。
可他没有办法选择任性。
青丘,已经不是从前的青丘了。
他的父君看出了他的心思,提点他,以后他想买什么珠宝就买什么珠宝,一切他都不会过问。
但在这些仙界决定好了的大事上,他千万不能任性。
青丘灵力日渐稀薄,青丘的子民还需要仙界照顾。
换言之,他不能拒绝仙界的要求。
特别,是有关红玉的。
他父君索性还向他摊了牌。
——他一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阻拦宛音胡来,一会儿收红玉为徒,一会儿又让红玉到青丘以自由之身四处晃悠。
没有阻拦他与红玉交往过密。
就是为了仙界可能的打算,提前做了铺垫。
道理跟责任,宛音从出生之日,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