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喝了大梦醉,虽然不像容璟那般不济一头栽倒,但也开始酒话气话杂着说。
小武拉了拉芷兰的衣角,目光切切望向时蓝,“姐姐,你别急,时蓝姐姐从前最聪明了。我们要不听下时蓝姐姐以后怎么打算的。”
“师尊他不至于阴险狡诈,但的确有些阴阳怪气。”
时蓝十分中立地评价了一句。
而后踮起脚瞅了一眼里间。
容璟趴在桌上,墨发如瀑倾泻。
小武的碎花薄被盖在他华贵的衣料上,呼吸起伏匀净,失去了几分平时的尖锐。
似乎睡得很沉。
时蓝摇了摇头,竖起手指抵在嘴边,轻轻道了一声嘘。
压低了声音。
“芷兰、小武,你们可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啊,我师尊他人小气地很。就连青丘狐族宛音公主,也说自己不是我师尊的对手,就更不要提妖界了。”
“换一个角度想,师尊对我们先妖主红玉不谈感情,但多少也有几分愧疚。有他在,天帝至少不会对我们妖界残支赶尽杀绝。妖界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妖界了,仙兵耳目众多,巴不得我们因言获罪。小武他又还小。再大的事,也比不过我们所有人都好好活着,不是吗?”
时蓝说着说着,眼泛泪光。
芷兰也被触动。
“时蓝,也就几万年光景,怎么这么乱啊?你是怎么认识青丘宛音公主的?你回给我们的信里没有说这些啊?听说她跟我们先妖主走得近,怕也不是个善茬儿,当初指不定也阴了我们先妖主一脚。”
芷兰这会儿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时蓝的处境,有意压低声音,“我答应你、我跟小武以后都不会乱说话。但妖界现在就算再不济,有我们几个相依为命、总也比你一个人在仙界如履薄冰好地多。容璟仙尊心里没你,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就算他今天对你勉强,可谁又说得准明天的事呢?”
时蓝为了她们不担心,报喜不报忧,信里的确没有提过过多的人跟事。
包括宛音公主。
芷兰为了不让时蓝担心,信里同样报喜不报忧,比如也从来没有提过有这么多仙兵驻守妖界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会和我和离的,到那个时候,我自然就回来跟你们在一起了。”时蓝发了下呆,然后很快笑了起来,“不过眼下,得靠你们帮我照顾下我师尊。我先出门去找下果子,我之前答应给火麒麟捎点回去。”
环顾了四方,时蓝露出了疑惑,“奇怪,我好像一路都没有看到结那种酸酸甜甜果子的树。之前那些树都去哪儿了呢?”
“树?”芷兰错开脸去,握着拳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仙兵嫌碍眼、不方便他们查守妖界。树基本都被他们砍光了。”
时蓝一时愣住,哑然无措。
扶了扶青筋突起的额头,时蓝瞬间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小武见不得时蓝犯难的样子,掐着嫩嫩的嗓子,十分稳重地指了一个方向。
“时蓝姐姐。长明哥哥那儿有一道结界,仙兵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他那儿好像还有一些树。要不,你去他那儿看看有没有果子?”
长明?
时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月光般朦胧清绝的少年的脸。
时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我去找长明问问。你们可别告诉我师尊这事。”
芷兰跟小武一起点头。
时蓝刚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叮嘱补充了几句,“我师尊有强迫症,喜欢双数喜欢规则的,他人年纪大了,还有点迷信。你们帮我多担待着点,其他方面,他好像还挺好将就的。若他醒了,我还没回来。麻烦你们给他备两壶醒酒茶。”
芷兰跟小武齐齐发懵了。
——这他娘的还叫好将就?
时蓝嘱托完了,疾步而去,离开了芷兰跟小武的视线。
小武扯了扯芷兰的袖子,瘪起了嘴,气哼哼道:“姐姐,我不喜欢这个容璟仙尊。要我看,时蓝姐姐跟长明哥哥,才是最般配的。”
“别瞎说。”芷兰及时捂住了小武的嘴,一改平日咋呼,附在他的耳边肃声道:“从今天起,忘了长明这个名字。千万别在容璟仙尊面前提,知道吗?若提了,你不仅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他们两个。”
……
时蓝顺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摸到了她从前最爱躺在上面睡觉的那棵云树附近。
妖界的妖都没有固定居所,时常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像芷兰跟小武那样基本生活在固定的洞里的都是极少数。
小武刚刚指的,正是她记忆中那棵云树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长明平日住在哪儿,只能一心去撞撞运气。
长明是一个树妖,以前也总是出现在这棵树附近,同时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准确来说,大部分时间是时蓝同他说话,讲她听来的无聊话本,或者抱怨她始终没法进步的妖力修炼。
长明话很少,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恼,总是微笑着立在那儿,温柔如水地看向她。
有的时候时蓝讲得乏了,昏昏然睡去,从云树上不慎栽下来。
长明都会准确无误把她接住。
时蓝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树华冠如瀑。
从时蓝的视角,隐约可以看到树上正横卧着一位年轻俊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