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初璃昨日陪了上官逸一夜, 实是乏累, 今日休憩了许久才醒过来。
醒过来时腹内空空, 但好在经过这几日,她的法力恢复了些许, 神思好歹是清明了许多,堪堪醒来时稍稍凝神,竟连外殿传来的声音也听得清晰。
“……郡主为何不便见客?白府这厢有重要之事要面见郡主……”
那声音几分熟悉, 何况说的是白府,初璃心生疑惑, 便推开了殿门,去了外殿查看。
甫一至外殿,便见习生在与外殿的侍卫说着什么。
习生眼尖, 一瞧见初璃便止了话,朝初璃这个方向喊道:“郡主,府中有要事禀告!”
那些侍卫见初璃前来, 只好停了阻拦习生的动作。
“何事?”初璃问道。
闻言,习生面露急色道:“郡主,不好了, 玲秋姑娘不见了!”
“什么?”初璃立时皱了眉头,下一瞬便想随习生回府,岂料她堪堪迈出一步,便被侍卫拦下了。
“郡主,殿下吩咐过,您如今不能离开皇宫,还望郡主莫要为难我等。”
初璃长出了一口气,她这才忆起,上官逸本意便是想将她约束在皇宫之内,又怎会同意她回府?
只不过……初璃抬了抬眼,哪怕是上官逸不同意,她也并非全无办法。
她抬眼的那一瞬,眼眸之中碧色法力乍现,自眼尾缓缓渗入四周,她身前的侍卫还欲再言,却在那法力波及之时,像是被人控制了般,僵硬了四肢的动作。
不止是他,周遭的所有侍卫皆因初璃那法力短暂失去了神智,便彷如一个个人偶,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回了原位,也不再阻拦初璃。
习生看不见法力流动,只觉得有些怪异,他正想询问,初璃已踏出了外殿,道:“走吧。”
“哎哟,郡主您可算回来了。”白府门前,管家已等候多时,一见初璃便迎了上去。
管家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是这样的,昨日黄昏之时玲秋她不在房中,府中之人去唤了好几次皆是未瞧见人,本是觉得玲秋大抵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便等到了夜里,谁知到了夤夜玲秋还是不曾回府。”
“问了府中之人都说不知她去了何处,从昨夜到如今,玲秋有可能去的任何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找不见人。”
府中老夫人自初璃入皇宫后不久便病了,老夫人年事已高,这病来突然,玲秋失踪一事管家亦是不敢告知老夫人,便只得让人传信给初璃。
白府既已寻了玲秋多时仍是不见人影,想来此事并不简单,初璃索性不再询问,径自施展法力探查。
只是这探查的结果……
初璃闭眼片刻复又睁开,睁开眼时神情尽是不可置信,她道:“乱葬岗。”
管家与习生闻言俱是色变,他们尚想不通初璃如何能知晓玲秋的所在,下一瞬,初璃便施展术法,消失在了原地。
那时黄昏暗色,初璃瞬移至乱葬岗时,周遭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冲刷着泥土,将新掩埋的泥土冲去了一层,露出了底下三三两两的尸首。
尸首已经是辨认不出模样了,新丧的抑或是旧亡者,走近时那腐烂的气味刺得人几欲作呕。
可初璃却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她在那尸首底下,瞧见了一角枫色。
那枫色的主人她很是熟悉,她记得,分明就在前几日,那枫色的主人还在唤她。
“郡主。”
记忆里的玲秋在外总是谨守礼数,会朝她端正地行礼,可一旦没了外人,小婢女对郡主的关切便藏不住。
小婢女会为了郡主,千里奔赴,远离皇城,只为了在见她的郡主时,愉悦地道一句:“郡主,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小婢女还会时刻注意着自家郡主的心思,她也曾在郡主拿不定主意时不经意地提醒:“郡主生得好看,若是涂上洛妃殷定然倾城……”
小婢女将她的郡主放在极高的位置上,张口闭口都是在唤她的郡主。
可是……可是如今这个境况,又怎么能是玲秋的归处?
初璃只觉呼吸不能,那一瞬,她竟是连施法都忘记了。
她跪在地上去翻那泥土,将压在那一角枫色上的尸首丢开,终是寻见了玲秋。
小婢女的面容已被泥土沾满,发尾的流苏因了雨水浸泡,尽数缠绕在一起,与发丝紧紧贴着,像是绑上了千斤之物,再也晃动不起来。
初璃不敢相信,她抬了衣袖想去擦干净玲秋面上的泥土,可饶是那衣袖沾满了泥土,玲秋的面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怎么也回不到昔日白府之时,那般白皙透亮的模样。
“为何……为何会如此……”初璃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滴在玲秋发尾流苏之上。她忍不住紧紧拥着玲秋的尸首,任由碧衣尽数染上污渍也全然不顾。
暴雨如柱,倾倒在这方天地。
恍惚之间,她似是听到了一道声音。
“我死后必化为厉鬼!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这是……初璃稍稍离开玲秋额间,下一瞬玲秋的额间便发了疯般,在往外冒着黑气。
凡人之死,若是怨气过重,那怨气便在死后七日内凝聚,久久不能停歇。
玲秋死后这般怨气深重……初璃凝了凝视线,片刻后下定决心般,抬着指尖,抓住了那道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