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恶犬有一天很有趣,你知道么?”
少女微笑着说,似乎在不紧不慢地讲着故事,“他们拥有最强的嗅觉,和尖牙,而且,他们的口水滴在地上,会生出荆棘。”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地上的荆棘,“说起来这种东西,会开出很好看的花。”
赫菲斯托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了安定,像是看到了什么强大无比的神明一样,让他觉得听她这样讲着奇怪的东西只是感觉很放松,很舒服。
然而,她的确是一位无比强大的神明,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酣畅淋漓地好像在指挥着什么,荆棘一瞬间被灌进了生命,从恶犬的身下瞬间刺了上去。
一瞬间的功夫,盖亚派出的三只恶犬被齐齐地固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我读书的时候,看到过,有些暴君会把囚徒绑在竹笋上,这样第二天,他们就会被穿透而死。”普罗米修斯轻声说道,“世界上拥有最庞大的力量的,是植物,可以将石头顶起来,可以将头盖骨完美地分成两半。”
她抬起手,擦掉了唇角溢出来的血沫,微微地退了一步,又稳住了身子。
她的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强大的神明。
她的权能看似单一而孱弱,但是在她的手里却可以发挥出无尽的可能。
无论是随手捏出什么可爱的小动物,还是,拔掉毒蛇的牙齿,将雄狮踩在脚下。
“恶犬是盖亚的鼻子。”她轻声说道,“鼻子困在了这里,可是她应该还有眼睛。”
“和我一起走到崖边。”普罗米修斯对赫菲斯托斯伸出了手,他跟了上去,“你的腿,不要紧吧。”
“没有关系,倒是你。”赫菲斯托斯说道。
“我是说,你可以确保自己能踩在脚印上,倒退回来么。”
普罗米修斯抬起手指了指两个人的脚印,“然后我们走到那块岩石上,离开。”
“没问题。”赫菲斯托斯点了点,他突然明白这个少女打算怎么办了,只留下一串无头脚印的话。
这样一来,盖亚的眼睛,也没法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然而赫菲斯托斯的心里掠过了另一种感觉。
这个少女的所有的传闻,大概都是真的,她被掩藏的功绩,她被谴责的罪恶。
怪不得神王要坚持对她动用所有神明闻所未闻的酷刑,来将她永远镇压。
“你为什么不和盖亚走呢?”赫菲斯托斯轻声问道,白发的少女由于耗用了一点力量,明显呼吸比刚才还微弱了几分。
“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未来。”她轻声说道,“现在这个世界,如果旧日的支配者回来,就会变得更好了吗?”
“他们掌权的时候干的都不太好。”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尖刻而一针见血,“难道请从前的暴君日子就比现在的暴君统治要好过吗?”
“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赫菲斯托斯问道。
“这个么?”少女轻轻地出了口气,“你会觉得我疯了的。”
“你还在意这一点吗?”赫菲斯托斯说道。
普罗米修斯笑了笑,“不在意。”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还没有感谢过你的妻子呢。”她笑着说,“谢谢你和她。”
“我所肖想的世界么?”她思考了一下,“也许一千年,两千年,都不会到来的。”
“你就这样等待么?”赫菲斯托斯忍不住说道,“你会被不停的折磨的,神王的怒火之下,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黎明会到来的话,即使是那么漫长的黑暗也可以忍受么?”赫菲斯托斯轻声说道,“为什么这时候不找一点篝火取暖呢。”
“因为,天黑透的时候就会有星星了。”少女的声音微弱,但是却透着某种淡淡的向往。
太阳熄灭之时。
星河浇灌群山。
如此胜景,足以让我存活了。
“我无需什么篝火。”她轻声说道,伸出手轻轻地指了指自己单薄狭窄的胸膛,赫菲斯托斯似乎看到了她被刺穿依旧在跳动的那颗心脏。
若是此世是充满迷雾的沼泽。
它剖出来就是一盏提灯。
她不知道那个世界会哪一天到来,她甚至不知道它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她只能粗糙地描述她的向往,但是她相信人类。
这是他们的未来。
奥林匹斯山终有一日会迎来最为盛大的雷暴,而那个时候,人类将勇敢的宣告自由。
即使是她,视线也无法触及到那么远的未来,她所能看到的神话时代的终结就是漫长的未来,而之后人类还会困于迷信与矇昧。
但是她永远相信人类。
“你让她动手了。”宙斯问道,伸出手捉起了少女的手腕。
赫菲斯托斯低着头,点了点头,“我们遭遇了盖亚的斥候。”
“我知道了。”神王说道,挥了挥手,“你可以回去了,感谢你完成了这个困难的任务。”
赫菲斯托斯转过身,退了出去。
宙斯从一边拿起了一个金色的苹果,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他和赫拉的婚礼礼物,来自一颗充满了无尽生命力的树,这个少女如今奄奄一息,不是他吝啬的时候了。
他毫不留情地将铜针从少女的手腕中插了进去,她苍白的手腕流出了一线血,她可能的确已经没有太多的血可以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