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嫡出 作者:果木子
正月二十七,郑泽昭离府赶往长安,郑佑诚比他晚两日,正月二十九也往雍州上任了。
天气一日日暖起来,转眼便到了三月底,大周军队进至辽水,遭到高句丽的抵抗,大周军强行渡河,战死了一名先锋大将,却因此激起了全军士气,大周军奋勇再战,大败高句丽,乘胜包围了辽东城。
第一声捷报在这暮春之日传进了长安城,百姓皆乐,皇上更是尤为高兴,这是他忍了多年的一口气!他不但要大败高句丽,还更要这每一条打败辽东贼奴的命令都是由他亲口发出!
因而,皇帝派人前去传令,凡是军事上的进止,都需奏报,等待命令,不许擅自行事。
这道旨意一出,便有人反对,然皇帝自信此举更能彰显大周皇帝的天威,将反对之人拖出去打了一顿并削了职,朝中一时没人敢再劝。
清明时郑佑诚与郑泽昭回府,向郑老太爷说起此事时俱是摇头,老太爷面色平静,只是问:“毅郡王没有进京去劝谏皇上么?他常年带兵,自知战场上时机不待人,皇上这样一道旨意对我大周军队的影响可谓巨大。”
郑佑诚虽在雍州任职,可他对徐璟的行踪并不甚知晓,倒是郑泽昭道:“孙儿听闻毅郡王是进了京的,但是否劝谏便不清楚,只晓得皇上留王爷在宫里相谈了两晚,临走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朝野上下俱感叹皇帝对王爷手足情深。”
老太爷便一拂大袖,冷笑道:
“哼哼,今上最擅长的不就是做戏么!从前对兄长不也是敬爱有加?那时毅郡王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养在先帝身边,甚得疼宠,今上当时还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日日除了进宫问安便是与这个弟弟一道玩耍,还因着毅郡王伤过一次腿,那次也险,差差将命都丢了,到了如此份上,谁不与他死心塌地?”
郑泽昭倒还是头一次听老太爷提及这些皇家之事,正听得入神,老太爷却突地又有些暴躁,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两圈皱眉说:“守礼而重情者,为所累,不成大事,不成大事啊!”
郑佑诚在一旁听了忙喊了一声:“父亲!”
郑泽昭也听出这隐隐的话外之意,不由微微一惊,面色却是丝毫未变。
老太爷停了步子,想起郑泽昭也在,却也不甚在意,长长叹了口气坐回圈椅里,过了半晌方阖着眼道:“想我荥阳郑氏,在前朝时曾是五大望姓之首,如今却叫崔氏和太原王氏占了前,而我们这一房,也只能暂居燕州,论权势,远不如你京中的几位叔伯,我当真是有愧啊。”
世家内里从不缺争斗,这些郑泽昭一早就知晓,只是自他出生,老太爷便已带着他们回了燕州,这些年更是不声不响,对郑氏族中的事务多是听从京中大祖父或几位叔公的意思,他并不知原来老太爷心底里竟也隐隐憋着一口气。
郑泽昭自觉力量微薄,可也是世家子,便即起身惭愧道:“都是孙儿无能,未能给祖父争得脸面。”
老太爷摆摆手,随即睁开了眼,方才的烦躁已尽数褪去,他温言道:“昭哥儿你已是不错,只是年纪尚轻了些,需得再磨练磨练。也罢,这本就是急不来的事,你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如今朝中有权臣在侧,对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也未必另眼相看,凡事要思虑周全。”
郑泽昭忙躬身应了,又道:“孙儿斗胆,想求父亲与祖父一事。”
老太爷敲着案几道:“何事?”
“清明过后孙儿想让瑞哥儿代为探望范先生,先生来过两回信说师母十分想念瑞哥儿。”
老太爷哼了声:“探望完,怕又寻不见四郎的影子了吧。”
——郑泽昭年前回来时,便被王氏罚三个月里不准出府,过完年至今,除了上元节跟随众人出去一回后便被王氏看得牢牢的,无故不准他出去乱跑,郑泽瑞眼下已经憋的要长草了。
郑泽昭也没打算瞒着老太爷,只道:“祖父,瑞哥儿的性子与我不同,您不也说要多历练历练。”
老太爷捋了下眉毛:“我只说要他去范先生处探望,旁的没说。”
郑泽昭笑了:“多谢祖父。”
清明里事忙,一晃也就过了,父子二人都没在府里停留几日便又匆匆走了,没过几日,郑泽瑞也得了老太爷的准出府,果然是一去无踪影,王氏气得将邓环娘骂了一通,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尽职,邓环娘哭了一气,末了拿了郑佑诚的信,带着几个孩子去雍州住了一个多月。
很快入夏,六月份,大周水军因等皇帝下令,迟迟不敢渡河偷袭,给了高句丽充分的时间,最终在平镶城受挫,只能退回海边。
皇帝在长安另下旨派人进攻平镶,然在萨水遭到敌袭,大败。
将士们奔逃,大周军一路溃散,当初近四十万的水军,回到辽东城时,只余不到三千人。
今上大怒,将领兵的三名将领全部治罪,并命押回长安,大周军雄赳赳而却去惨烈烈而归。
——那一百多万雄兵,回到长安只剩不足三万。
这一年秋,大周举国上下笼罩在一派哀伤之中,山野间多了无数的空坟,时常能见百姓在路边恸哭。
皇帝在长安自然也是暴躁非常,这期间有三个言官当庭挨了杖打,皇上下令,长安城内,有无故恸哭者,一惊发现,立即杖责三十,其他地方纷纷效仿,这才稍稍好些。
然在这个皇帝一肚子闷火无处发泄的秋日之末,郑佑诚却被人参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