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两者兼有吧。
比起其他骄奢淫佚的贵族们,产屋敷家可称得上是一股清流,更难得的是族中少有为了争权夺利彼此内斗的糟心事。虽然在朝中的权势不大,但也足以让他们关起门来过上舒心日子,好过许多关起门来内斗的人家。
轻小说的种种套路中,月彦既不想要一统天下,更没有打算后宫成群,唯一一个比较疯狂的念头就是想要搞出连锁健身房,作为“全球第一”加载史册。再说,他才和被驱走的幽灵月彦夸下海口说要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难道像现在这样病恹恹过一天是一天就叫做好日子吗?
“好吧。”
所有的挣扎在那碗黑乎乎的药汤被端到月彦面前时烟消云散。
到头来,他终究是想要相信那一丝希望,想要健健康康活下去。
月彦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捧起药碗,在医师鼓励的目光下将那碗腥臭的汁水大口大口地灌进肚子里,直到呼吸中都充满了那股粘腻恶心的气味。
“恶这药方最好有效!”月彦忍着干呕的欲望,摀著嘴将碗放回托盘内,闭上眼倒进棉被中,希望这股恶心的感觉可以在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彻底消退。
这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醒来之后迎接他的,会是比之前的撞鬼经验更离奇的人生
哎呦管他呢,先睡再说。
06
月彦以礼仪教师看了绝对会气得跳脚,张牙舞爪地要打他手心的姿势歪歪扭扭地靠在回廊的柱子边上,微微地张著口,呆呆愣愣地仰头看星星,不时“嘶溜”一下把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吸回去。
“好饿啊。”
如此叨念著,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像是要转移对饥饿的注意力似的,用力地抠向手掌下冰冷的木板,等他离开的时候,木板上大概会出现深深的五指印。
那是几天前的月彦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几天前的月彦也不可能被容许穿着单薄的衣服,也没有在身边摆上暖炉,一个人在走廊上吹冷风。
但那都是几天前的事了,再刺骨的风也不会让现在的月彦发抖,再溼冷的空气吸进肺里也不会因为刺痛而干咳不止,再珍贵耐久的木料也抵不过他一只手指的力量,现在的月彦就像是小说中开启了金手指的主角,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肚子饿,而且想吃人。
不是形容词的那种“饿到想吃人”,是看着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会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的那种,真.吃人。
上一次有这种冲动,是看着院子里拖着长长的尾羽的观赏鸡,脑中不停闪过各式各样香喷喷的鸡料理,那只珍稀品种的肥鸡直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过多少次,为了纪念那逝去的鸡料理,肥鸡漂亮的尾羽现在还在月彦房里的长颈花瓶里插著。
“不妙啊再这样下去,花瓶里就不是插鸡毛,而是要插人骨了啊”月彦一下一下规律地以头撞柱,胃里空荡荡绞成一团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将腿缩起来靠近身体,好像这样可以把胃里的异状压下去,怎么也没想到饥饿的感觉还没有消退,走廊的柱子已经抢先一步在月彦的撞击点上向外辐射出五条裂缝。
月光下的廊柱与裂痕仿佛正在控诉月彦的残忍,摸了摸自己连个包都没有肿起来的额头,月彦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可恶!”自暴自弃地抱着膝盖滚倒在走廊上,对于喝下药之后的事情月彦记得不是非常清楚,他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浑身剧痛,好像有人在他身上点了火,鼻尖都闻到了皮肉烧焦的臭味。
他因为疼痛呼喊出声,记不得是他先爬到房间里的阴影处,还是等在外头的仆人先抓起被褥想要扑灭他身上“着火”的地方,总之只要阳光照射不到他,身上就不会有烧伤,就连已经被灼伤的地方在离开阳光之后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行痊愈。
还没等他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怕的饥饿顿时席卷了月彦所有的感官,他看着慌慌张张地在房间内外跑来跑去的仆人,只觉得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盘会走动的珍馐。
那个首先冲进房里用棉被包住浑身冒火的月彦的仆人,他的手差点被月彦直接从身体上扯下来。虽然后来有更多人来把他们俩分开,过程中月彦不知何时变得尖利的指甲依旧抓伤了那个倒霉蛋。他急不可耐地把指甲缝中那一点点血肉舔的干干净净,直到双手指尖除了自己透明的口水再看不出任何血色。
当月彦看着自己湿哒哒的双手,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只想要掐住那个医师的喉咙,然后把那个该死的“祖传秘方”整碗灌下去。
要说不是那个祖传秘方有问题,他天一亮就去绕着平安京跑马拉松!
两眼空洞仰望星空,月彦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两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注定要一辈子关在屋里见不得人——这么说起来在屋里躲太阳还算是挺不错的,每天只需要在屋里关半天就好?
月彦饿著肚子十分忧郁,产屋敷家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家主夫人当场就哭晕了过去,家主则是火冒三丈地命人把医师抓起来之后,也捂着心口两眼翻白撅了过去。
主事的担子落到产屋敷阳彦的肩上,但他也不知道该拿月彦怎么办,幸好产屋敷家的足够宽广,隔出一个完全没有人烟的院子,让月彦待在那里“挨饿”似乎是短时间内唯一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