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沈沈浮浮之间,月彦似乎看到那位身着狩衣的阴阳师大声唸诵咒语,头脑里幽灵月彦痛苦的惨叫,让月彦只想要抱着头打滚,但身体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能难看的在地上扭动。直到突然之间感觉一阵失重感袭来,脑子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这美妙的宁静让月彦满足地闭上眼睛发出叹息。
“月彦!月彦!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你们,不快点过来帮忙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干扰了美好宁静的嗓音,来自产屋敷家的长公子,虽然仍是个半大少年,但身为未来将会继承家族的人,在家中的地位仅次于家主和夫人,一开口就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月彦抬起来,步伐稳健的往早已整理好的另一间屋子移动。
要继承家族的长子和其他子女们不同,从小就受到严格的教育,月彦见到这位兄长的机会并不多。再加上对方的名字“阳彦”读音就和上辈子的“春彦”一模一样,几年前月彦几乎不敢主动对方面前凑,怕自己还不习惯新的名字,别人一喊“阳彦”就本能地应声。
虽然不知道这位身份贵重的大公子为什么突然跑来找自己,此时此刻的月彦也只能乖乖让仆人们抬着,急匆匆地离开了被“恶灵”污染之地。
04
恶灵事件仿佛船过水无痕,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就连月彦身边最贴身服侍的仆人们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这让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指指点点的月彦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要感谢这种异常,还是把这当成暴风雨前的宁静。
又过了好一阵子,因为泡了鲤鱼池的冷水而受寒的症状都消退的差不多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大公子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看看月彦,但两人还是没有太多的互动,毕竟从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一样的,月彦又因为长辈眼中“病弱”的印象受到格外宽容的对待,雅乐、和歌之类的东西有个花架子胡弄过去就行了,不喜欢在脸上涂bai粉,那就别涂吧!反正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人会说话,反此种种和真正风雅的贵公子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这让兄弟之间的交流从有只有彼此问候、月彦奉上麦汤招待兄长、大公子感谢月彦的招待后告辞。但即使只是这样疏远的关系,却也让月彦身边的仆人更加殷勤。
就算对贵族之间的人际交往再怎么迟钝,月彦也看得出这是阳彦在表态——虽然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少爷,但也是必须要尽心服侍的对象,产屋敷家还是疼爱着月彦的。
没有人提起恶灵事件,大概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产屋敷家主的授意,还是大公子身为下一任家主的自我意识。
“好复杂!要读懂这里面的空气真是太难了!”揉了揉太阳穴,月彦决定不要继续折磨自己的脑袋,反正以他的出身,只要不搞些大逆不道自立为王的事情,产屋敷家多养一张嘴是绰绰有余的。
眼神交流就留给聪(大)明(公)人(子)吧,平凡而朴实的二公子只要想好怎么滋润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放心,月彦不打算成为那种鱼肉百姓的恶霸阔少,但和幽灵月彦的短暂交流也让月彦略有感悟,就是仆人的忠诚度问题。
站在结果论的角度,请阴阳师来驱邪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坏就坏在仆人们是把月彦关起房门的“健身”当成中邪并且自作主张上报给产屋敷家主的举动,要是不严格禁止这种事,难保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的健身行为产生如此深刻的恐惧呢?啊,肯定是因为不理解,没错,这是未知带来的恐惧。
月彦瞇起眼睛,越想越觉得这套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这么决定了,首先要让大家都明白健身的好处!
于是负责服侍月彦的男女仆从们,无论阶级高低全都被召集到他面前,战战兢兢地等著主人发话。
“那么,从明天开始,各位开始一天的工作前,就先绕着庭院跑个……三圈吧!”月彦面带微笑指著产屋敷家一眼看去不知道尽头在哪的庭院,对一众瞠目结舌的仆人们下达了指令。
“这……这……这不好吧?万一冲撞了贵人……”有人结结巴巴地试着挣扎。
“让你们跑,你们就给我乖乖跑。”月彦保持着微笑,没有半点动摇,“这次为了你们好,你们将来就会知道。”
仆人们跪在廊下面面相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坚持自己意见的月彦会一反常态的让他们绕着庭院跑,但是想起大公子近日的态度,终究是一个个低下头诺诺应“是!”
“好呀!那就这么决定了!”月彦开怀地一拍掌,却因为过于高亢的发音而引起喉咙一阵瘙痒,连连咳嗽起来。
刚刚才抬起头的仆从们连忙将头低下,不敢窥看主人一时的难堪。直到月彦缓过气来,恹恹地让他们退下去各归各位,一小群人“哗啦”一下跟逃命似的跑开了。
那一连串的咳嗽像是某种恶趣味的开场白,此后月彦的身体每况越下,很快就落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日都在喝药的境地,这恐怕就是幽灵月彦所说的,如果驱逐了他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的理由吧。
对于自己无法再次投入健身活动中颇感哀伤的月彦,终于接受自己从原本的“略微体弱”变成真正的“病弱公子”后,转而将全副心思都投入在仆人们的锻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