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殿他……到底在乎着过去的什么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期一振竭尽全力保持着冷静,沉声道:“‘井上’大人他——”
下一秒, 声音戛然顿住。
现在,前主已经不配被他们称为“大人”了。
一期一振换了个更随意的称谓, “那天早晨, 他将本丸所有付丧神的本体一振一振折断, 事情太过突然, 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到我回到本丸时, 短刀中只剩下了药研、乱、厚。”
纵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天, 可那地狱一般可怖的场景依旧驻留在一期一振的脑海中。事情发生的前一晚,他根本没有发觉任何端倪,像往常一样领了命令,独自一人前去远征。
回来的时候,本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不是您护住了他们, 恐怕……”
回想到这里, 一期一振却再也说不下去。
虽然他们成功地离开了本丸,但他依旧记得离开之前,三日月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有【铭印】在, 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是会被时之政府找到的。”
彼时的三日月凝视着他,神情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们接下来面对的不是逃亡,只是一次普通的远征。
即使那道声音很快地飘散在空气中,一期一振还是郑重地将它记下。从踏出本丸的那刻起,他便开始努力寻找最佳的离开方向,策划最不容易被发觉的路线,可到了最后……果然还是落入了时之政府的陷阱。
而他此刻才终于醒悟过来,那时的三日月殿,已然知道了未来的无望。
可无论如何,一期一振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的前主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
从刚刚成年的前主成为他们的审神者之时,他便跟随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代号为“井上”的前主,没有血亲,也没有朋友,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凭着自己的努力进入了时之政府工作。平时的主人专注于自己负责的实验研究,废寝忘食地泡在实验室中,为了给对方送饭,时之政府成了他常去的地方。
本丸已经成立近十年,无论是对主人还是同僚之间,都到了非常相熟的程度。在他看来,即便“井上”平时不苟言笑,却也是个负责的主人。
……又怎么会、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疑问已经在他脑海中盘旋了许久,久到折磨得他疲惫不堪,他曾经也在逃亡路途中问过三日月殿,可得来的只有对方的一个微笑,以及“还是不知道为好”这样的话。
到了现在……
一期一振定了定心神,直直地看向三日月,“三日月殿,曾经的主人想将大家全部毁掉,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您还不愿舍弃他赋予的【铭印】吗?”
“我知道……本丸已经存在了这么久的时间,每个人都对主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是……”一期一振的目光暗沉了些许,“他所做的,都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事,也违反了作为一名审神者应该遵守的规则。所以,即使您亲手——”
点到即止,他转而换了话题,“我们本该被处置,如今却被姬君救下,事情有了转机,您不要再陷在过去了啊……!”
三日月静静地看着一期一振,面上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未曾变过。
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已经陷入了诡异的空白之中。
没有这一振“三日月宗近”记忆的他,听一期一振讲述“自己”曾经经历的事,着实感觉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只是三日月知道,自己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疑惑——他身上所存在的秘密不能在这个世界被揭露出来,否则的话……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痴迷于研究时空的人……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吧。
可三日月这样的反应让一期一振更加痛心,他忍不住微微前倾上身,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如果您愿意的话,就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愿意为您分担这些痛苦。”
“三日月殿,我知道……您是了解真相的。”
“自己”知道真相,这一点却是三日月没来得及想过的,他没有再保持住微笑的面具,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顷刻之后,这点迷茫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重新塞回了笑意之中。
只是,一期一振自被锻造出来就以洞察力惊人、做事细致专注,从而成为了前主得力的近侍刀之一。因此,三日月那一闪而逝的异样神情,展露之际便被他立刻捕捉到了。
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一期一振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冰一样凝结了,或者说——他浑身的血液已经快要停止流动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联想到了极其糟糕的情况。
“三日月殿,”一期一振竭力压下声线中的颤动,“您是否还记得,那日我们离开本丸,很快就遇见了第一批时间溯行军?”
“记得哦,”三日月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热茶,目光平和,“很干脆地解决了战斗呢。”
如果到被这位姬君收留之前,他们已经逃亡了一段时间,在最开始就很快就遇见时间溯行军,如若不敌,是无法撑到这么久的,更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中伤。三日月如此猜想。
假的!
一期一振的瞳孔猛然一缩,只是一次最简单的试探,便已然让他明白了三日月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