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无意识的,这样的意识浮上心头。
在唯独只有自己的意识空间,太宰治放任了他隐没于黑暗水面之下的那一面、因而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注视着“书”的背面、另一个相异又相同的自己。
宛如重叠般,太宰将额头覆上镜面。
(拯救/毁灭世界的我)
(毁灭/拯救世界的你)
无人看到的地方,太宰治放任自己笑起来。
(我啊、————)】
与此同时。
世界仍稳定的运转、破灭、新生着。
这间本就属于黑市一部分的酒吧,先是被血腥味所惊扰,紧接着又震悚于三段视频所披露的荒诞现实。
再接着——
已有人认出了太宰治。
并且隐隐骚动起来。
若不是两个五条悟短暂交手、震碎了墙壁而其人完好无损的话,估计已有人尝试着向太宰治的方向接近了。
——估计又是被太宰高挑纤瘦的表面所欺骗,低估了此人的危险性吧。
被太宰治一个眼神惊得默默退到角落里,吧台的调酒师一边发自内心感到惊惧、一边擦着冷汗准备逃走。
常年居于地下世界的本能告诉他:
有什么不妙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而太宰,则用右手撑着吧台、动作轻快地跃了进去。
他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给世界造成了怎样的破灭性影响似的,那张苍白面庞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宛如一个跃跃欲试知道下一份礼物是什么的小孩子。
在这个男人身上,常年身处高位的、掌权者的魄力微微改变了。
流露在表面上的,是更能让地下世界的人一眼看出来、在心底同“危险”标上等号、彰显着“同类”的,深沉而惑人的黑暗。
太宰就这样噙着笑,随意在灯光下翻找了一瓶高度烈酒,用右手抬起来、颠了颠。
紧接着,他直接在柜台上将瓶口敲碎!
整瓶烈酒,倒在被学生不分轻重咬伤的左肩,用以紧急状态下的消毒。
强烈的刺激传来,叫太宰轻哼一声,面容上的笑意却愈发深沉。
“——那么。”
就这样站在狼藉一片的酒吧台内部。
这个一手操纵了整个世界、笑看它碎灭的男人。
肩膀上洇出血渍。
浓烈的酒味浸透全身。
那个身体里的每一滴鲜血、都浓缩着无法救赎的黑暗吧。
而这样的这个男人,就如此愉悦而危险的浅笑着,说出恶魔的蛊惑的话语:
“五条君。”
“你的回答是?”
站在酒吧台柜台外,明明没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拦、却再一次感受到双脚被黏贴在地面上的无限吸力。
五条悟还能说什么呢?
五条悟什么也无法回答。
这个二十七岁的、坚守着自己原则的、试图拯救这个绝望世界的男人。
就只好气的鼓起脸来,拖长声音,似乎在撒娇、又似乎在抱怨的:
“——你根本没给我第二个选择吧。”
“太、宰、老、师。”
与这份黑暗,同流合污了。
听见这个意料之内的选择,太宰治便回以五条悟从未听过的、异常明快而清澈的声音。
(这声音令有一瞬间后悔了的五条悟,竟然疯到感觉值得)
“那么。第一件事。”
太宰唱歌般轻快地说。
“我们先去——”
“偷一辆车。”
第59章 41
“你——真的——会开车——吗————”
五条悟扯着嗓子大喊,而这句话几乎要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搅碎。
为了方便使用术式,五条悟将他那边的窗户大开着。
入夜后的凉风一股脑卷进来,把他蓬松柔软的白发吹得凌乱。
自从解开之后就再没有重新包裹上绷带的六眼,迎着狂风、不得不费劲的眯起来。
坐在明显规格不对的副驾驶座中,男人只能将两条大长腿憋屈的蜷缩着,两只胳膊也不知道该搁在哪里,左手抓住门把稳住自己几分钟之后,终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
而这辆车,不久之前还不知道属于谁。
两个在言语之间决定单方面对整个世界发起战歌的危险男人,忽视了酒吧里所有虎视眈眈的人,推开门、绕到泊车处。
可惜,这里既不是拥有悠久历史的五条家,也不是掌控了整个关东的港口黑手党总部。
简而言之,没几辆车好挑。
两个人简单打量了下,选定了其中性能更优的一辆。
然后,五条悟还以为会经历什么电影中的情节呢,比如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跨时代的黑科技、往车门上一贴就自动打开了门,或者由某个黑手党首领掏枪打坏车锁,或者、再不济,精密操纵的无下限术式也不是不可以干坏事嘛。
结果太宰治只是四下看了看,弯腰从不远处的杂物堆里捡出一根铁丝。
哪怕用上了六眼,五条悟都没搞明白这个人是怎样轻轻松松扭曲了铁丝、随便在车锁中一转似的,一秒钟都不到,就这样把车门给撬开了。
而正如任何一个、第一次见识到太宰治那手神乎其技的开锁技术的人一般,五条悟没忍住“哈?!”了一声,露出傻眼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