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们审慎的观察着,用千万次出阵得来的熟练度,将自己隐蔽起来。
织田信长开口说了话。
“成交。”他说,嗓音带着戾气和时间留下的沧桑,听起来令人感到震慑,确乎是妄图占领天下之人会说的语言。“记住你说过的话,妖怪。”
连面容带身体都隐藏在瘴气里面的人,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恭敬回答:“好的。”那妖怪说。他语音里的恭敬是能够一瞬间听出来的谎话,披着敬意的假象、内里是满满的讥讽与傲慢,而妖怪甚至并不打算遮掩这一点。“那就这么说定了,”妖怪笃定地说,“我帮你解决人类的军队,你帮我把那个女孩带来。”
——几把刀剑几乎立刻就想要冲出去,不过拼命按捺住了。
“可以。”织田信长说,凝视着天守阁外的天空。
他们一同静默了一小会儿,近乎沉醉、又不屑一顾的,听着由远及近的,刀戟相撞的声音。
“就为了一个女人?”织田信长突兀的这样问,甚至并没有回头去看他,“我答应合作不过是一时兴起。这天下总归是我的,我不介意用何种手段去夺取它。凭借妖怪的力量?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捷径而已。可是,女人?”他轻蔑的哼了一声,“无趣。”
“你不懂。”妖怪回答,同样让轻蔑灌注进自己的每一个音调里,“她独一无二。我拥有一件快要收集齐的宝物,她既是威胁,但如果我能够控制她、得到她的心,通过她来搜集四魂之玉,或者牵制永远学不会放弃的犬妖,那也是一个助力。不过,”妖怪阴狠的笑了一下,“——我大概会选择摧毁她。”
“四魂之玉?”织田信长发问,近乎漫不经心的。
“人类也知道这个?”妖怪身周的瘴气更加浓郁了些,“这不奇怪。一个能够满足愿望的——”
“我不屑这个东西,”织田信长轻嗤,“是我的总归是我的,哪怕最终毁灭了,也要碎在我手下。把愿望——执念,寄托在一颗小小的玉石上?妖怪居然也这样天真。”
“是吗?那就算了,”妖怪说,似乎因动摇而仓促退后,瘴气溢散了些许,露出一张令人熟悉的面孔——人见阴刀的面孔。
一路上跟踪着人见阴刀到这里的刀剑付丧神们,暗自攥紧了自己的本体。
他们停顿了几分钟,织田信长隔着一段距离倾听暗探们传来的报告,百无聊赖的听着“伊达政宗的军队已经闯进某处”、“一队势不可挡的骑军正在清扫街道”、“似乎有人拥有能够净化瘴气的力量”……他用手指敲了敲栏杆。
“你要那个能净化瘴气的,对吗?”织田信长指出,“净化瘴气,似乎戳中了你得软肋。”
“不止。”人见阴刀——奈落,阴冷的笑了一下,“她像是被什么庇佑了一样,无论我怎样找她的麻烦,那群人都能化险为夷。我要她再也不能碍我的事,在安土城结果了她,几乎已经是个荣耀了。”
“随你喜欢,”织田信长无所谓的说,“你也碍不了我的事。”
“是吗?”奈落冷笑一下,“那是你不知道这种人有多么幸运。她用那种高洁的样子说话,无论我想做什么、无论我最开始的计划怎么样,到最后都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更别提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烦人家伙,我今天就要让她死——”
“想都别想!”刀剑们终于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利刃出鞘,寒光笔挺的指向妖怪。他们平日里清俊的面容被戾气沾染,无望的黑暗之后阿芙拉早已成为他们的软肋,可是现在?居然有妖怪当着他们的面要对自己家的主人下手?不把这侮辱了主人的妖怪砍成碎段,简直是折辱了名剑的名声!
“——日暮戈薇。”
奈落坚持着说完了。
“………………”
“………………”
两边同时静默了两秒钟。
“你不是要对主人出手?!”小狐丸不敢置信的问,“你明明、你刚才那个形容——”
“哈,我还不至于如此自不量力,”奈落冷笑着,干脆把遮挡面容的瘴气撤去一些,露出自己异化而妖异的面孔。他讥诮的笑着,“因为你们更加渺小和可怜,我才出于悲悯提醒一句而已。别被你们主人天真无辜的表情给骗了,”他警惕着说,浑身写满了不信任,“明明一脸懵懂,有时候又清醒的吓人;明明摆出一副心软的样子,却连药剂也不愿意给予。她平时那副模样一定是假装的,”奈落断言,话语里满满的忌讳,“心机城府这样深沉,连我有时候也摸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就算是施加了幻术也没法操纵这个人的心灵。阿芙拉此人,连我也不想轻易对上。”
“……你方法用错了吧。”鲶尾藤四郎快言快语的吐槽,嘴角一抽,“能把主人想象成这样的,绝对是傻瓜了。要么就是想太多的聪明人。白痴吗你这家伙?主人明明这么——”
“不必多说,”一期一振及时咳嗽一声,让鲶尾的“好骗”咽进肚子里。比起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利用阿芙拉的心软、骗取小姑娘的信任,他宁可别人误以为阿芙拉心机深沉……不,他根本很难把这个词同“阿芙拉”放进同一个句子里。一期一振又短促的吸了口气,肃穆了神情,试图把气氛重新拉回到最开始针锋相对的状态、而不是继续讨论这个很可能会让刀剑们笑到丢盔卸甲的话题上。“拔刀吧!”一期一振沉声说,“侮辱主人的罪,死上十次也不够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