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曲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潮红的脸慢慢开始冒汗,把黑色碎发打湿,黏在脸颊上。
闭上眼的时候就好像又能看见伏黑惠长长的眼睫,眼睫底下冷绿色的瞳孔。贴得很近的时候村田曾经走神的想过:怎么会有男孩子眼睫毛那么长?
常年握刀的指腹上有茧子,摩挲过去时痛而爽利。
他不自觉咬住下唇,汗水淌过额角,眼角,欲坠不坠的挂在少年下颚。最终它撑不住力道,坠落,啪嗒一声撞到村田手背上,碎成一片水痕。
村田洗了把脸,穿着睡衣出去。外面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洒满整个空间,明亮而晃眼。
伏黑惠原本在倒牛奶,听见村田开门从浴室出来的动静,他偏过头望过去:村田脸上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下颚一路滴进锁骨窝里。
两人对视时,村田眨了下眼睛,一滴水从他眼睫滚到眼角,像眼泪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滑。伏黑惠错开视线,揉了揉泛红的脖颈:“阿姨留了字条,说她要和朋友出去逛街,早饭给我们留了牛奶和松饼,让我们自己热来吃。”
“牛奶我热好了。”
村田抽出一张洗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最后点红晕散干净了,他表情又变得和平常一模一样。
松饼被做成了星星的形状,柔软而蓬松的散发出香气。
村田和伏黑惠面对面坐着吃早餐。村田吃饭时没有说话的习惯,两人安静的把饭吃完,村田自觉站起来收拾桌子。
他弯腰要拿走伏黑惠面前的牛奶杯子时,伏黑惠突然开口:“今天早上……”
村田面不改色:“晨起。”
他回答得过于坦诚了,反倒是弄得伏黑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村田意识到伏黑惠似乎不太对劲。他弯腰,顿时距离伏黑惠更近,近到他弯腰时垂下的乌发几乎与伏黑惠炸起的黑发交叠。
伏黑惠长长的眼睫毛距离他很近,真实近距离看见比臆想里的眼睫更加好看。村田以前从来没想过漂亮和锐利两个词可以并存在一个男性身上。直到伏黑惠出现,给村田的审美上了堂新课。
伏黑惠眨眼,脸上开始冒红,绯红色从脸颊烧往脖颈。
村田用手指一戳他的眼睑下面:“惠,你的脸好红。”
伏黑惠跟碰了火似的飞速后退,退开距离之后脸反而红得更明显。村田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指尖触感落空后他茫然了一瞬,脑子下线:“惠没有过和男生一起睡觉的经历吗?”
“……你有?”
村田放下手,两条胳膊撑在桌面上:“回老家的时候,我房间里不闹虫子,我哥他们经常会过来和我挤一起。”
“不过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他直起身子,诚实道:“和他们睡的时候晚上被碰到了会条件反射的把他们摔下去。”
伏黑惠稍微冷静了一点,反驳他:“你早上也把我摔下去了。”
村田:“那是因为你脚踝压到……压到我了。”
沉默。
沉默之余,两人又都莫名感到几分心虚。虽然心虚的点各有不同,但又确实是心虚。
最后还是村田打破沉默。他把脏了的碟子和水杯全部收走,干咳一声补充:“我会好好学习的。”
他没有说学习什么,伏黑惠却莫名觉得自己懂了。他目光躲闪,从桌子上的水果一直挪到净水器上,声音低哑:“我也……会去好好学的。”
心虚而沉默的气氛得到了缓和,仿佛在打哑谜般的对话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谈恋爱要做的不仅仅是接吻。
上午他们窝在一起打了会战○4,等到伏黑惠的登车时间快到时,才磨磨蹭蹭的出门。
在检票口两人就要分开走了。村田不能过检票口,站在外面就松开了伏黑惠的手:“只能送到这里啦!你上车之后记得给我发信息,到家了也给我发信息,别忘了啊。”
他望着伏黑惠的眼眸总是亮晶晶的,热切的。光是被这双眼眸注视,伏黑惠都觉得自己脸上要烧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故作随意的开口,用磕磕绊绊不甚熟练的异国语言低语:“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的,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颗种子
提心吊胆的春天。”
伏黑惠念得很快很轻,虽然发音极其不熟练,但大体上居然没有什么错误。
村田露出茫然的表情。从他发现伏黑惠开口第一句话不是日语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听天书。
等到伏黑惠念完,村田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见伏黑惠不再说话了,村田试探的开口:“你刚刚在说什么?”
伏黑惠:“……”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酷哥脸,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没什么,我走了。”
恰好这时候车子进站,伏黑惠检票过站。
村田一头雾水,自言自语:“总觉得刚才他念的东西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伏黑惠跟着人流上车,忽然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愣了下,回头,就看见个眼熟的人越过防护栏跑了过来;他跑得太快,没刹住车,一路灵活避开其他行人后直接撞进了伏黑惠怀里。
伏黑惠被他撞得往后退,两人一起踉跄着上了车。他睁大眼睛扶住村田的腰:“……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