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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 第40节
    爱德华走上前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捧新鲜的泥土,他走到墓穴旁,低头看着那黑洞洞的深坑。
    “别了,父亲。”他轻声说道。
    新国王轻轻松开了手,过了片刻,一阵沉闷的响声从墓穴底部传来,那是泥土落在棺盖上的声音。
    国王的女眷们被黑纱包裹起来,她们走上前来,将自己手中的泥土洒在墓穴里。王后和伊丽莎白公主在低声啜泣着,而玛丽公主的黑色面纱之后则静悄悄的,她只是默默地将泥土洒向国王的棺材,然后默默地离开。十二年前,她也是这样埋葬了自己的母亲,而如今她的父亲也长眠地底,他们之间隔着几百英里的距离。
    摄政大臣和王国的显贵们依次上前,他们手里的泥土落在棺材上或是之前的泥土上,每个人都面露哀痛,仿佛他们恨不得如今躺在三尺之下的是他们自己一样。在这之后,他们依次走过新王面前鞠躬,每个人都尽力让这位最重要的观众注意到他们脸上的悲伤神色。
    当墓穴被填满后,工匠们上前来用大理石将墓穴封闭起来,再之后他们将会在这里立上墓碑,以及一片刻着赞美国王丰功伟绩的铭文的金属牌子。
    在教堂外,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雪还远远没有停止的趋势,暴烈的北风卷集着雪花,拍打着教堂的雕花玻璃窗。从纽卡斯尔到巴斯,约克到朴茨茅斯,大雪席卷了整个王国,如同是在为老国王的驾崩哀悼。一个旧的时代已经结束,而新时代即将来临。
    在城堡塔楼上,冻得哆嗦的卫兵用火折子点燃了大炮的火绳,沉闷的礼炮声在风雪中无力地飘荡着,没传多远就被北风的呼啸声彻底掩盖。
    当参加葬礼的宾客散去后,教堂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蜡烛的琵琶声和窗缝里溜进来的风声提醒着神父们他们尚在人世里煎熬,而非已经有幸进入那永恒的圣殿。而在这一片寂静当中,亨利八世国王静静地长眠于三尺之下,躺在华丽的大理石雕饰当中,等待着被世人所遗忘,如同在他之前的无数凡人和国王那样。
    第三幕 权力竞技场
    第63章 盛典
    虽然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泰晤士河两岸却已经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许多人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抵达,在春日尚有些寒意的街道上露宿一晚,如今刚刚被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吵醒,正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周围,试图回忆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近一周以来,接近十万人涌入伦敦城,来自全国的贵族和平民们都怀着极大的热情,来见证爱德华六世国王的加冕仪式。伦敦城里达官贵人们的公馆如同蜂巢一般,挤满了他们来自乡下的亲戚朋友,城里的旅店全部爆满,在一家小旅店里住一间房间所花的金币数,比房间里褥子上虱子的总数还要多。于是囊中羞涩的平民,甚至连一些乡绅,都只能露宿在泰晤士河边,享受着略带一点粪便臭味的春日空气。
    为了筹备陛下的加冕礼,伦敦城焕然一新,这一周城里的气氛就如同狂欢节的威尼斯一般。昨天晚上,按照古老的传统,爱德华六世国王乘船前往伦敦塔的王室套房,度过自己的加冕前夜。当陛下的御船行驶在泰晤士河上时,河两岸爆发出的欢呼声的热烈程度是世所罕见的。
    对于许多人来说,三十几年前先王的加冕礼举行时,他们要么尚未出生,要么还不记事。于是那些乐意把当年回忆向众人卖弄一番的中老年人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些好奇的听众,如果这位讲述者碰巧打扮的像个乡绅,那么他身边的听众就更多了。
    “我当时就站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旁边街道上。”一位披着有些破旧的大氅,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地对围绕着他一圈的听众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还记得陛下的御车从我面前驶过的景象,那六匹白马可真是气派!”他砸了咂舌,“听说这次加冕礼的御车和白马,都是护国公大人一手操办的,想必比起当年还要气派!”他的话引起了一阵赞同。
    然而这乡绅却突然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国王陛下有没有享受这一切的福分呐!”说着他又长叹一声,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周围传来一阵惊恐的吸气声,“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观众们不满地嘟囔着。
    “你们别以为我在信口开河。”乡绅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你们还记得上一位护国公吗?”不待众人反应,他就径直揭晓了答案,“就是后来的国王理查三世啊!他的侄子,上一位爱德华国王,为了准备加冕礼,进了伦敦塔,可就再也没出来过。后来不知怎么的,王位就落到了这位护国公头上!”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人群,得意地笑了笑,“如今又是一位护国公和一位爱德华国王,我看后面的事情可难说呢!说不好又要和当年玫瑰战争时候一样,杀的血流成河!”
    人群里传来一阵长吁短叹,“要是真的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位已经须发花白的老人长叹一声,他童年时期曾经见识过这场可怕战争的最终章,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在人群外不远处,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静静地听着人群的讨论,其中一人从身形上看起来是位青年男子,而另外一位则佝偻着背,显然已经是位老人了。
    那穿着斗篷的老人微微咳嗽了两声,显然是被清晨尚有些微冷的空气弄的有些不适。“你听到了吗?你是怎么想的?”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乡野村夫的胡言乱语罢了。”年轻人不屑地说道,“拿护国公和理查三世相比……真是可笑,他既没有造反的实力,恐怕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老人笑了笑,“啊,你说的很对,我年轻的朋友。”他又咳嗽了几声,那年轻人试图来搀扶他,他摆了摆手拒绝。“然而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呢?连这些愚夫愚妇都觉得他是那样的大野心家,随时要谋朝篡位。”
    “您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人那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我觉得我们这位护国公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呢。”他转过身,向人群的相反方向走去。
    ……
    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春日的阳光柔和地照耀在伦敦城上空。这座由罗马人建立起来的贸易城市,在过去的千年里都被欧洲大陆认为是荒蛮之地,然而在近几百年来已经成为一座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泰晤士河从城市中央缓缓流过,在河边的制高点上,伦敦塔如同一位历经沧桑的老妇人,高踞于山丘之上,以庄严的姿态俯视着王国的首都被豪华的装饰和欢庆的人群装饰的五彩斑斓。历经近一个世纪的内乱和衰弱之后,今天的盛典无疑昭示着英格兰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霾,回到了那些古老的传说里描绘过的繁荣日子。
    早上九点钟,全城的所有教堂的钟楼里的大钟都敲响了起来,从历史悠久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到多次被焚毁的圣保罗教堂,再到后世以那首“橘子与柠檬,敲着圣克莱门特的钟”的童谣而闻名的圣克莱门特教堂,它们的大钟都一起响起。洪亮的钟声回荡在全城的上空,与随之引发的更为强烈的欢呼声交相辉映。
    当陛下的御船从伦敦塔驶出时,城堡的塔楼上鸣响二十一响礼炮。泰晤士河两岸的人群如同潮水一样挤向河边,几乎要把维持秩序的城防队员们挤进河里去。
    在王家船队的四周,环绕着许多较小的驳船,它们挂满了象征王国各个部分的装饰:英格兰的金色狮子,苏格兰的红色狮子,威尔士的红龙,以及象征爱尔兰的竖琴。除此之外,还有的小船装饰着象征法兰西的金色鸢尾花,表示着英格兰王室自百年战争以来对法国王位毫不动摇的要求。
    在船队的中央,最大的那艘驳船的桅杆上,巨大的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正是国王的御船。这艘装饰精美的驳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金光,连威尼斯总督在狂欢节庆典上的坐船与它相比都要黯然失色。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御船庄严地缓缓行驶在河面上,如同一只天鹅优雅地伸长自己的脖子在如镜般的水面上优雅地游动着。
    当王家船队抵达威斯敏斯特码头时,以伦敦市长为首的欢迎队伍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御船稳稳地靠在码头上,水手们连忙在船边搭起跳板,乐手也开始奏乐。
    少年国王的身影从船舱的门口出现。爱德华国王的身上穿着繁复华丽的礼服,身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芒,在他身后,几名侍从拖着沉重的长袍的衣摆,但即便如此,少年国王的额头上依旧已经浮现出了细微的汗珠。
    在国王身后跟随着的是罗伯特·达德利子爵,在前几天他刚刚被任命为国王的侍从长。对于这个在国王身边而又位高权重的职位,许多人已经觊觎许久,然而在陛下的坚持下,这个职位还是落到了陛下的至交好友头上。
    如同秋风卷着麦浪一般,人群齐刷刷地向新国王鞠躬致意。在他们的注目下,国王沿着红地毯走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前。马车由数百年历史的上等橡木打造,上面的装饰消耗了几十磅黄金,而用来拉车的六匹高大的白马,每一匹都是罕见的良驹。每匹马的耳间都装饰着玫瑰花结,上面都系着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
    国王登上了马车。在一队胸甲骑兵的护送下,六匹骏马迈开步子,拉着华丽的马车向威斯敏斯特教堂驶去。
    在街道两侧挤满了欢呼的人群,他们激动的挥着手,向车队投掷手帕和花瓣。年轻的国王脸上带着微笑,向他们挥手答礼,随即引发了一阵更热烈的欢呼。
    在乐队的号角声当中,陛下抵达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门前,教堂里的管风琴开始响起,唱诗班开始演唱颂歌。
    当陛下走进教堂时,教堂里的观众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当国王从他们身边经过之时,绅士们都向陛下鞠躬,而女士们则行屈膝礼。
    坎特伯雷大主教早已在祭坛旁恭候陛下,这位老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显得恭顺而又慈祥。这位在先王统治下平步青云的主教阁下,如今正打算用一场完美的加冕礼来讨好新王。
    国王在侍从们的帮助下,坐在了放在过道中央的一张宝座上。每次加冕礼都会重新打造一张这样的宝座,如今的这尊宝座是由数十名工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造而成的。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参加爱德华六世国王陛下的加冕礼。”大主教洪亮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着。
    在肃穆的气氛中,大主教沿着教堂的四个方向各走了一圈。大主教清了清嗓子,“尊贵的各位大人,我的各位主教兄弟们,我现在向你们介绍爱德华六世国王陛下,已故亨利八世国王的独子,你们无可怀疑的国王陛下。我们今天齐聚一堂,是要对国王表示崇敬,向我们的合法君主效忠,尽我们的职责,你们是否同意呢?”
    “同意!同意!”观众们大声喊道,唯恐自己的声音被旁人压了下去。
    号角声再次响起,观众们再次站起身来,高呼“国王万岁”。
    大主教捧着圣水瓶,用圣水为陛下赐福。陛下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到圣坛前跪下,开始宣誓。
    “我将遵从有关法典的习俗,治理好我所统御的王国,维护法律和正义,坚持作为人民和教会的保护者和仲裁者。我今天在此作出的诺言,我一定履行并坚持,愿上帝助我。”
    侍从们再次捧起沉重的长袍,国王站起身来,走向教堂中央的圣爱德华王座。这座1296年完成的宝座,在之后的数百年里都是英格兰国王加冕的御座。在宝座下方放置着苏格兰的征服者爱德华一世从苏格兰夺来的“命运之石”。两百多年后,苏格兰再一次被征服,而即将用这把椅子加冕的则是另一位叫做爱德华的国王。
    接下来到了整个仪式当中最重要的部分,大主教将把圣膏涂抹在国王的额头上,正如圣经当中那些希伯来人的祭司把橄榄油涂在君王们的额头上,象征着他们接受这上帝赐予他们的职务。圣膏放在一尊黄金打造的细颈瓶里,这八英寸高的瓶子被打造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的样子,象征着上帝的命令乘着雄鹰的翅膀降临人间。在侍从们的帮助下,陛下脱掉了沉重的加冕礼袍,而仅仅穿着一件素白色亚麻布制成的无袖外衣。
    四名身佩嘉德勋章的骑士用两段金布把陛下遮挡起来,在金布的帷幔之内,主教虔诚地将那蒙受上帝赐福的油膏从瓶子里倒在一把黄金打造的勺子上。这圣油于几天之前刚刚调配完成,里面的主要成分是芝麻油,橄榄油,玫瑰香水,茉莉,麝香以及其他各种香料。当主教的手轻轻把圣油涂抹在爱德华的额头上时,他感到一阵冰凉,那粘腻的感觉让国王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圣油的净化下,陛下的凡人之躯得到了净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半神。
    帷幕被撤了下来,一件紫色的王袍被披在了国王身上。圣爱德华王冠被几名贵族捧了上来。这曾经属于“忏悔者”爱德华的王冠,上一次使用还是在新国王母亲安妮·波林的王后加冕礼上,虽然宗教改革后许多学者对这种中世纪的圣物不以为然,但它依旧按照传统被用在了新国王的加冕礼上。与它同时被捧上来的还有权杖和宝球。
    大主教首先将宝球放在了陛下手里,那装饰着宝石的宝球象征着国王的世俗责任,它顶端的十字架则彰显着国王在宗教和道德上的无限权威。
    接下来是象征着权力的权杖,国王戴着手套接过了它,代表着陛下将要审慎地使用自己手中的无上皇权。
    终于到了所有人所期待的时刻。坎特伯雷大主教转过身来,接过王冠。他虔诚地捧着王冠,两只手微微颤抖,显然这沉重的黄金冠冕对于一位老人而言捧起来颇为吃力。他伸出双手,缓缓地把王冠放在陛下的头顶。
    观众席上的贵族们也把自己手里的小王冠放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是三声整齐的欢呼声,“上帝保佑国王!上帝保佑国王!上帝保佑国王!”
    教堂外鸣放一百零一响礼炮,全城的人群欢呼起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几乎要震裂教堂的彩绘玻璃窗。
    坎特伯雷大主教首先跪在国王身前,向陛下效忠,在他之后是以玛丽长公主为首的王室成员。
    再之后是护国公阁下带领着摄政会议的成员们向陛下效忠。在众人的目视下,护国公在陛下面前单膝跪地,“我,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作为您的臣子,对您无限崇拜。我将永远忠诚于您,愿上帝保佑陛下。”
    当效忠仪式结束之后,整场仪式也就此告终,在皇亲国戚和内阁重臣的簇拥下,陛下朝着教堂的大门走去。阳光从大门洞里射进大堂,让每个被这光芒照射到的人的皮肤上都略过一阵战栗。
    在耀眼的阳光中,陛下从夹道而立的人墙中间慢慢走下高高的台阶。他向欢呼的人群挥了挥手,登上了马车,如同太阳神阿波罗正登上他的太阳战车,要把光芒洒射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
    第64章 要求
    缀满了金色星星的黑蓝色天幕,如同一面镜子一样,把白厅宫和花园里灯火的光影清晰的呈现出来。宫殿里的每一个房间都灯火通明,从大开着的窗户里传来舞曲的声音。在花园的草坪上,仆人们搭起了凉棚,丰盛的宴席就摆在凉篷之下,餐桌上则摆满了蜡烛与鲜花。
    在社交界里,陛下的加冕舞会的邀请函是最清楚明了的地位象征: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否算得上是显贵或是名流,那么只需要看一个穿着王室号服的仆人会不会在某个清冷的早晨敲开你家的大门,把烫金的邀请函递到受宠若惊的门房手里。
    在那些连成一片的华丽客厅里,簇拥着锦衣华服的绅士和淑女。贵族和主教把酒言欢,来自不同国家的外交官们谨慎地打着机锋,银行家和商人们高高地仰着头,挺着啤酒肚,试图用一副高傲的姿态掩饰自己与这些大人物同处一室的惶恐,而那些充斥着各个宫廷的冒险家们,则如同穿行在山林中的狐狸一样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让自己功成名就的机会。
    钟敲晚上九点的时候,新登基的国王陛下走进了大厅。在众人讨好或是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陛下穿过鞠躬的人群,对他们颔首致意,走到御座上坐下。
    号角声再次响起,众人向四周站开,把大厅中央的舞池空了出来。
    第一支舞由陛下和先王的寡妇,第六任王后凯瑟琳·帕尔一起共舞。这位风韵犹存的优雅女人,已经脱去了身上的黑纱,重新换回她所喜爱的那种优雅却不显的过于华丽的装扮,此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准备接受陛下的邀请。
    陛下走到她身前,向自己的继母微微颔首,前王后则提起裙摆,向新国王行了一个屈膝礼。
    “夫人,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国王向凯瑟琳·帕尔伸出了手。
    “我很荣幸。”先王后伸出手,握住了新王的手。
    乐队开始奏乐,陛下和先王后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爱德华近距离看着凯瑟琳·帕尔的脸庞。她与刚刚进入宫廷时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如果仔细观察依然可以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如同高墙上生长的爬山虎一样不断滋长着,而她脸上的颧骨的线条也比几年前更加明显了。
    “夫人,我听说您计划近日搬到哈特菲尔德宫去?”爱德华开口问道。
    他感到手中王后的手微微僵硬了一瞬。
    “啊,是的,陛下。”王后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容,如同废墟上升起的一轮惨淡的月亮。“先王去世的时候把这座宫殿留给了我。如今我作为一个寡妇,也不应当总在社交界抛头露面。况且,”她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先王的去世实在是给了我巨大的打击,在宫廷里的每一秒都让我想起和他共度的欢乐时光……我想我最好还是去乡下隐居为好。”说到最后,王后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真对不起,陛下,我有点失态了。”
    爱德华温和地点了点头,“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那么我当然同意。我也祝福您以后万事如意。”
    “您真是太慷慨了。”先王后看上去十分感激,“除此以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她看了爱德华一眼,似乎略有些犹豫。
    “您请讲。”
    “是关于伊丽莎白公主的……您看,如今宫廷里没有一个女主人。而如果没有女主人教养的话,以后公主在谈婚论嫁时候可能会有所不利……”
    爱德华微微皱了皱眉。
    “当然我并不是说公主的婚事会受到阻碍。”先王后连忙补充道,“但是毕竟总会有人多嘴多舌……”
    “我明白您的意思。”爱德华点了点头。
    “所以我在之前跟伊丽莎白公主谈过这件事,她愿意搬到哈特菲尔德宫来跟我一起住。您知道的,我们的关系一向还不错。这可怜的孩子被她父亲的去世打击的不轻,我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也可以排遣一下悲伤,同时这对她的前途也很有好处。”
    爱德华盯着先王后的脸,似乎想要看出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然而她脸上那副悲伤而又期待的表情实在是无懈可击。
    “如果她也愿意的话,当然。”国王说道。
    一曲终了,陛下向先王后鞠躬,先王后回了一礼,心满意足地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支舞开始了,宾客们开始自由选择舞伴,舞池里一下子被欢乐的人群挤满。
    国王回到御座上,一位仆人连忙为陛下端上冰饮。
    “玛丽公主想和您单独谈话。”那仆人在国王伸手拿饮料时凑到国王耳边说道。
    国王微微皱了皱眉,“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