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我面前的那碗普普通通的鸡肉滑蛋粥,鼻腔深处微微有些发软。
于是我连忙舀了一大勺,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想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细腻的粥液带着浓浓的米香缓缓地滑入我的喉咙。温暖的感觉伴随那口粥,沿着我的食道一直下行到我的胃部,却仍未消失。
它一直渗透到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都被那口粥的温热所填满了,涨涨的、暖暖的,还十分浓稠与厚重。
“好吃。”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变得模糊。紧接着,随着「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进了我手中捧着的那碗粥里。
“怎么还哭了?”夏油爸爸放在我头顶的手微微僵住。他急忙俯下身去看我的脸,我急忙避开头,不想让他看我盈满眼泪的眼睛。
“是粥太烫了么?还是胸口又疼了?”
他从我手里拿走那碗粥,借着我的勺子盛了一口,吹了吹,放进嘴里。
“不烫啊?”然后他转向五条爸爸,有些疑惑地问,“悟,你也来尝尝,看这次我是不是又做咸了?”
在夏油爸爸转过身的那一刻,我终于无法再抑制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曾经濒死的后怕和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恐惧一并爆发,我抱住夏油爸爸的腰,把脸埋在他穿的针织衫上:“爸,我好想你啊。”
夏油爸爸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地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端着的粥,转过身把我搂在怀里。
他抚摸着我的额头,好声好气地劝我:“好啦,别哭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要哭?”
我哭得直打嗝:“爸,我差一点儿就要见不到你们了。也、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粥了。”
五条爸爸起身走了过来,他也揉了揉我的额发:“放心吧菜菜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再哭你就真的要变成红眼睛的小兔子了。”
我又从夏油爸爸怀里扑到五条爸爸身上,抱着他呜呜呜:“爸爸我不是怕死,我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五条爸爸毫不嫌弃地任凭我把眼泪蹭到他衣服上。他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还有我在呢,这两件事儿哪件都不会发生的。我是不会扔掉小兔子的。”
他俯下身,装模作样的吓唬我,“即使小兔子笨笨的,又丑丑的,但那也是我的小兔子。”
对喔。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我从五条爸爸身上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向夏油爸爸:“爸,我变丑了。丸子头没了……呜呜呜……”
五条爸爸胡乱地用手在我脸上抹来抹去,试图擦掉我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
他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就是头发像被狗啃了似的么?这有什么的,菜菜子。没事儿,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
小时候你和别人打架,打不过人家,然后抱着我就开始哭。
当时你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手掌上磕破皮的血抹得满脸都是。那个时候,你比现在可丑多了。”
我感动和委屈的情绪一下子被卡在了嗓子眼里,眼泪也掉不下来了。
甚至我都不知道是该先反驳我爸,我小时候哪跟别人打过架?
还是该先问他,我当时真有那么傻?手掌都破了还不知道该跑去叫人?
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最重点的:“爸你骗人!还鼻涕眼泪的。我才没那么哭过!”
五条爸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开始翻找云盘:“哈!我就知道你长大后会不承认,所以我当时都拍下来了。而且我还让你发了誓,只要我帮你报了仇,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了,将来你会把所有的甜品都让给我。我甚至还有你亲手写的誓约书,那上面还盖了你的手印。”
他翻出很久很久之前拍摄的视频文件,虽然像素不是很高,但足以让人看清视频里的内容——
只见年轻时的我爹举着手机,一边自拍,一边一笔一画地指导我写下:「我最爱五条爸爸了。之后所有的甜品都给五条爸爸吃。」这样的「誓约书」。
然后他从墨镜上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笑嘻嘻地按着我的手去在所谓的「誓约书」上按指纹:“宝贝儿,长大后你可千万别忘记这件事哦。”
我木然地看着视频里的我爹对着手机比划了一个飞吻。那个飞吻隔过了近十年的时光,此刻终于投射到了我的眼里。
欺负六、七岁小孩儿的十八、九岁成年人是屑。
好在夏油爸爸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用手指把我脸上残留的泪痕擦干。
我听到他对我说:“抱歉啊,菜菜子。但我今天去咒术高专,给你和美美子办了退学手续。”
他顿了顿,问我:“你会怪我么?”
我摇了摇头:“退学就退学吧。去普通人的学校也没什么不好。只要爸爸不嫌弃我笨就好。”
夏油爸爸轻笑了一下,他俯下身,亲了亲我的头顶:“小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啊。”
就这样,我和美美子,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里退学了。
(96)
身上的伤口完全痊愈的那天,我见到了悠仁。
悠仁现在依然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甚至让我觉得,他比我凄惨得多。
悠仁见到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对我深鞠一躬:“抱歉,菜菜子。”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