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担心我自己么?我是担心你。你如今这情况……”
南山君叹息一声:“人非草木,神亦非草木,你已经,为三界做得够多了。有时候,我还真希望你能自私一些,没有长那颗剑心。”
长渊语气平静:“除魔卫道,是本君与生俱来的使命,有什么多不多的。本君以剑问世,亦将以剑羽化,这是本君身为战神的宿命。”
“你这人啊。”南山君无奈:“真是无情到极致,也让人,唉。”
长渊没理会他这番长吁短叹,问:“这回来的是谁?”
南山君拿起信封,将里面的信函取出,递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信乃怀璧亲手书写。
长渊展开览完,拧眉:“付秋?”
这个太过久远的名字,甚至让他恍惚了下。
“是啊,我也很意外,当年他不是被你一剑枭首,魂飞魄散了么?没想到,竟然借着北海水君叶子秋的身体逃出生天,藏匿在北海水君府这么多年。”
长渊捏着信,许久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南山君道:“对了,还有一事……”
长渊偏头,示意他说。
南山君慢吞吞道:“昨日龙君寿辰,龙族终于寻回了失踪已久的小殿下。”
长渊点头。
“不是百年前已经找回去了么?”
“那已是老黄历了,叶衡根本不是龙族血脉。”
长渊手指一顿。“何意?”
南山君从信中取出另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推了过去。
“叶衡的真实身份,是蜀中巴蛇妖族,真正的龙族小殿下,已于昨日龙君青尧寿辰上,正式行了认祖归宗之礼了。你且看看,是谁吧。你认识,也很熟。”
长渊在听到“巴蛇”二字时,心中便莫名生出一股怪异感,顿了顿,垂目一望,只见那烫金的大红帖子内,赫然印着条雪白小龙,小龙旁刻着两字:昭愿。
这是一封龙族布告天下,宣告龙族小殿下正式认祖归宗的吉庆帖。帖上标注的,正是小殿下的名讳与身份。
白龙青目,乃上古神龙两支血脉的完美融合。
小龙虽是龙形,那双世上独一无二漂亮灵动的眼睛,教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长渊视线落在“昭愿”二字上,怔了怔,许久未回神。
南山君见他如此,叹道:“这龙族新认回的小殿下,正是昭昭。我初闻消息,亦震惊不已。”
“此事,可真算是旷古奇闻了。”
“当年付秋偷天换日,将妖丹与龙丹调换,直接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何其令人唏嘘。也幸亏龙族血脉特殊,须以逆鳞开启定海针神力,才没让付秋阴谋得逞。”
见长渊不说话,南山君道:“你心中不是一直也挂念着昭昭么?如今他平安无事,也有了固定居所,你这个做师尊的,可要去龙宫看看他?”
长渊收回视线。
眸光重归淡漠。“不必了。”
“你、你说你这个人,怎就这般冷血无情。”
长渊紧抿着唇角,神色复杂望着远方。
他是知道昭昭去了青龙镇的,也知道他已去过昆仑,蓬莱,玉山。
西州作别时,他另赠了一缕元神之力,束在了少年马尾上,所以能时时追踪到少年踪迹。只因这断时日旧伤发作太厉害,才不得不强行切断元神与外界联系。
他知道,那少年艰难奔波,饮霜宿雪,只为还吴秋玉一个公道。
他也知,自己这个师尊,在他眼中,恐怕不及吴秋玉万分之一。
他们名为师徒,却从一开始,一个心怀偏见,一个心猿意马,根本没有几分师徒情谊。到最后,也落得两败俱伤,再无转圜可能。
他骄傲自负惯了,临别时那一问一嘱咐,已是极限,绝无可能再插手吴秋玉之事。这段时日,他被体内劫咒侵扰,意识昏昏沉沉间,时常想,如果当日他大度一些,将吴秋玉之事包揽下来,那小东西,是不是就不必如此四处奔波了。
但他没有。
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终究,只是俗人一个,胸口那颗剑心,早就摇摇欲坠,失了公正明允了。因被劫咒折磨得最厉害时,他潜意识里出现过的最可怕的念头,竟是让吴秋玉这个名字彻底从世上消失。
他想让那小东西认清吴秋玉的真面目,想告诉他,如果那个人真的关心你,把你当徒儿,就不会自己躲在暗处,让你为他奔波拼命,独自面对五族十二世家的敌意与诘难。
偏见如大山,敌意何尝不是。
纵使那小东西已达上神域修为,孤零零寻找真相,又能坚持到何时。又……何其可怜。他甚至曾用元神之力疯狂搜寻吴秋玉下落,如同当初在雪霄山万丈崖底搜寻那小东西的下落一般,然而一无所获。
龙族将那小东西找回也好。
至少,他不必再四处奔波,为吴秋玉忙碌了。
他,也可放心了。
“君上,南山君。”
梵音从外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份玉色仙帖,道:“天君派人送了请帖过来,想请君上至九重天商议重要事务。”
南山君道:“听说天君前段时日和天后一道去西天听如来讲经了,那经会半月后才结束呢,天君匆匆返回,又如此着急忙慌请你过去,想必也是听说了付秋现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