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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幻象中的人未有察觉。
    元清大殿上,来朝拜的各大宗门已然散去,被搅乱的氤氲雾气重新凝聚,好似薄霜铺了一地,肃穆冰冷的青铜编钟悬挂两排。
    在那静默的尽头,方衍穿着华贵白服独自端坐高位,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何时垂下,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单看那张没有表情又过分完美的脸,竟像是个被制造出来的假人。
    幻象已然崩塌一半,编钟一个接一个地掉进虚空,雾气也流水般泄入黑暗里。
    忽然间,方衍动了。
    眉目都跟着亮了起来。
    林昼月转身看去,一袭蓝衣的青年逆光走进殿中,手中拎着个坛子,神情淡漠,目却含情:“新酿的酒。”
    若有旁人见了,定要被这大不敬的言谈举止吓得当场跪下,而方衍却很是欣喜,主动走下高台,一步步地靠近青年。
    二人默契地朝对方伸出手,在指尖相触的那刻,幻象烟消云散。
    林昼月鼻翼微颤,似在追寻已经化为虚无的酒香。
    无论被怎么诱引,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方衍去死。
    同样的,他虽然对这个修真界没什么兴趣,却也没想过让其毁灭。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方衍的盟主身份很是称职,尽管不喜欢,但在仙盟待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方衍做了最好的权衡。
    至于这五十年,他怨恨吗?
    ……
    至少不甘心是有的。
    一段感情,无论最后是以什么理由结束,但曾经相爱,有过最美好纯粹的时刻,它都算是完整的。
    而他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全是被蒙骗下的一厢情愿。
    无关任何绮念,只是发自于尊严的不甘心。
    罢了。
    纠结于此,只会有碍修行。
    伫立片刻后,林昼月走向来时的白光。
    男人已死,只要闻十七那边结束,他们就可以出去。
    他指尖掐出一点流萤,收起垂霄,追随流萤而去。
    不久后,他在一片竹林间找到了闻十七。
    那是片很安静的竹林,连风声都没有,晴好的阳光下,每根竹子都颜色鲜亮,清澈的溪水不肯流动,维持着半圈水纹停驻在一弯拱桥之下。
    像是被万物隔除,连岁月都将其遗忘,于是它便滞留在某个时刻,长长久久静止着。
    本该是令人难过的景致,林昼月却并没有任何伤心之类的情绪,反而觉得眼前的静止怎么看怎么鲜活。
    闻十七察觉到他的到来后转身道:“来这么晚?”
    林昼月将刚刚发生的事挑重点简单说了遍。
    闻十七:“等等等等,我没听明白,如果那男人是历代圣女记忆幻化而出,它死了,我们怎么还在这沉珑局里?”
    林昼月:“它是圣女们为了保护巫族凝聚成的一股执念,沉珑局算是简略的机关或者秘境,它只不过借了沉珑局出现在我面前。”
    闻十七:“哦哦,也就是圣女们给巫族文明设下的一道保护伞没了。”
    “嗯,差不多。”林昼月目光在竹林间环视一圈,“你这边怎么样?”
    闻十七晃晃手中握着的玉质书简:“我姐不愧是有备而来,留了一手,只存了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其他关于闻家啊、修真界啊之类的都造了假。”
    林昼月:“你确定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是真的?”
    闻十七:“对,因为这片竹林给人的感觉明显不一样,而且其他的记忆全都藏在了这段记忆里面,估计就是这样,才瞒过了那个男人和沉珑架吧。”
    林昼月恍然。
    闻剑笙执掌闻家多年,果然有自己的本事。
    林昼月:“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不过可能我没什么经验,不懂情爱。”闻十七挠挠头,看上去很是不解,试探着问道,“你当初喜欢方衍的时候,是喜欢方衍什么?”
    林昼月回忆了小会儿,不带任何偏见地回答:“一开始是因为感动,后来觉得他人还不错。”
    闻十七笑道:“你就是心软。”
    林昼月“嗯”了声:“以后不会了。”
    吃一堑,长一智。
    有所经历,就该有所成长。
    “那我们走吧!去巫龙殿!”
    闻十七双手捧起玉质书简,注入水灵力将它消解。
    晶莹的碎光在空中打了个旋,将整个沉珑局彻底撞破,欢喜地飞向远方。
    ·
    墨灵渊内。
    主殿供奉了千百年的灵珠被一道光柱孤零零地托在空中,映着整个巫族的惨状。
    巍峨华美的宫殿群十之有八都化为废墟,漫山遍野都是染血的玉石,以及巫族族人或者龙卫的断臂残肢,磅礴的火灵力不但中止了大雪,还将各处的积雪化为泥泞的水渍,继而全都蒸发干净。
    连绵的雪山成为了没有尽头的焦土,到处都是痛苦与绝望的哀嚎。
    方衍手持长劫踩在灵珠之上,白衣连块血污都没沾染,神情冷漠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巫族大祭司,语带讥讽:“近千年过去了,竟仍没什么长进。”
    大祭司跪在血污之间,撑着法杖勉强仰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衍:“这个问题,等你去了地下,去问问那些因你巫族邪灵惨死的无辜之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