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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沉的心忽然沉了沉,他想起之间听到羊溪和木槿的只言片语,直觉简临青可能出了事。
    他到里间换回人身,在多宝阁上翻了翻,找到了一个玉制的九连环,正好可以给简临青打发时间,他拿了个匣子装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去王妃那里。”
    两处住所的路程并不长,晏沉步子又迈得急而快,溅起的雨水很快侵蚀了他的衣摆,晕开一片暗色的痕迹,穿过拱形门到了花厅门口,只看到几个侍人在整理清洁,见他们过来了,急忙行礼招呼,说王妃她们此时都在卧房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了。
    晏沉压下心里微微升腾而起的焦躁,手指摩挲着匣子的边缘,手边热茶兀自炊烟袅袅。
    等来的人却不是简临青。
    木槿想起羊溪收到消息之后紧张的神情,心里责怪这丫头大惊小怪,连累她都有些紧绷,她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福了福身,“王爷,殿下感染风寒了,不方便来见王爷。”
    晏沉握着匣边的手一紧,“可有让人来看?”
    “这是顽疾了,殿下先天不足,身体素来不好,这种晴雨不定的日子里最容易生病,在丰国的时候,太医院专门调制了方子,喝上几日就会好。”
    晏沉脸色微沉,“方子可以给云姑娘看一看,她虽年轻,却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游医,让她改良下方子不是难事……既已知道是顽疾,就更要好好看一看,不若现在就去请云姑娘来看一看?”
    木槿心里一紧,“王爷恕罪,殿下生病时……脾气很是不好,谁也不能近身,奴婢跟羊溪也只能守在门外看顾着。”
    晏沉倒是没想到简临青生病时这样任性,不让人近身要怎么被照料呢?羊溪和木槿都不让进卧房,更何况是他,思及此,他站起身,“那等王妃病好了我再来看望,”他说着把匣子递给木槿,“带给王妃的小玩意。”
    木槿福身接过,“多谢殿下。”
    她见人离开了,如释重负,幸而王爷确实对自家殿下很是尊重,若是他执意要去见殿下,事情会变得麻烦不少。
    晏沉回去一路上都绷着脸,他难得有这样的神情,眉眼间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褪去之后,他的五官像是退潮后显露出来的嶙峋礁石,仅仅是露出一星半点不虞,也叫人不敢靠近。
    晏沉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登峰造极,即使木槿掩饰得很好,他也看得出来她深藏在那些字句里的端倪——她很害怕他过去看望简临青,提到要云岚岚前来诊断的时候更是排斥。
    简临青到底怎么了?
    他跟简临青的距离分明已经拉近了,也因此,他才看见,那萦绕在简临青身边的灰雾,层层叠叠地裹挟着他,那双好看极了的明亮碧眸也被雾气朦胧住,看不分明。
    他的思绪难得有些乱,在屋子里踱步,沾着雨水和灰尘的鞋子把地板染出一片污迹,半晌,他褪去鞋子,走到里间变回了猫身。
    胖嘟嘟的橘白小猫晃着脑袋把脖子上的小猫挂坠抖落到床上,把它拱进了被子里妥善放好,他示意长明不必跟着,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
    雨比之前大了些,晏沉已经很久没有淋过雨了,春雨寒凉,透过幼猫不算厚重的皮毛渗透进来,让晏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下雨天路上的侍人基本都在屋子里做事,晏沉仍是顾忌被人撞见直接给送回去,挑着小路走,小路有些泥泞,很快,他的身体就变脏了,像只灰扑扑的流浪猫。
    他知道就算是长明将他送去,也未必可以见到简临青,不如自己过去看一眼简临青。
    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他很快绕到了后院,纵身跃上了矮墙,落地的时候,他还找了一处水洼洗了洗脏脏的爪子,这才跳上了窗台。
    窗户没有锁上,晏沉挤开了一条小缝隙,朝里面看去。
    卧室里一片狼藉,梳妆台上的饰品像是被狠狠挥落,凌乱地掉了一地,珍贵的琉璃镜摔碎了,锋利的镜片埋在长毛地毯里,在夜明珠的光芒里泛着寒光,墙边那株夜明珠树灯也到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乱七八糟地滚落在地上,有些掉在了被人弃如敝履的华服上。
    美人榻直接被掀翻了,砸在简临青平日里最喜欢的零食台子上,纱帐被撕扯下来,晏沉甚至看到了猩红的血迹,他抑制住跳下去的冲动,循着血迹在墙角边看到了一团鼓起来的被子。
    那团被子急促地颤抖着,晏沉捕捉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是简临青。
    他在哭吗?
    晏沉焦躁地踱步,完全不知道简临青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几乎就要跳下去了,然而理智的弦摇摇欲坠,终究是稳住了。
    简临青若是需要他,就不会把他留在听溪园。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得到很多陪伴,他宁愿在这里苦苦捱着,兀自发泄,就意味着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其他人。
    不要着急。晏沉又一次告诉自己。
    他要尊重简临青,不能毫不顾忌地闯进去。
    这显然是简临青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他不可以这样趁人之危。
    他这样想着,深藏在肉垫里的爪子却忠诚地显现着主人的心情,在木制的窗台焦躁又暴戾地留下细细的划痕。
    简临青连呜咽都是克制的,他好像是完全受不了了才吝啬地从唇齿鼻端发出微弱的泣音和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