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辽帝移驾燕王府,耶律莫合率一家老小跪拜迎接。
辽帝进了前厅屋,居正首位坐下,接受了众人的行礼。随后,对耶律莫合道“皇叔,你们也坐吧。”众人拜谢。
耶律平引着王幽竹拜道“内子给陛下行礼了。”
有些生怯的王幽竹看看耶律平,一双凝俊的眼神下倍感安全,缓和了紧张之色的她,跟着俯身拜道“参见陛下。”
“噢?”辽帝着眼打量了王幽竹,随后笑道“都说江南女子温婉秀色,朕也算赏眼了。只是五弟你这大婚迅速,朕不得通知,尚不知该如何恩赐祝福?”
耶律平回道“臣弟尚未完婚,待择佳日,还望陛下取一旨恩赐。”
辽帝笑道“也好,到时候朕来主持你的大婚典礼。”
言谈间,辽帝眼落四周,看到最尾而坐的两人。见这二人相貌服饰不像是王府里的仆人,也不似皇族贵戚,却是居屋而坐,心里有点不喜。只是不见表露,乃轻声问道“这两位是?”
耶律平忙介绍道“回陛下,这两位是臣弟在回来的途中结识的异性兄弟,大哥杨靖、三弟李云成。”
杨靖和李云成起身以抱拳、躬身行礼。
辽帝脸色略僵,勉强笑道“赐座!五弟南下一趟原是招募人才啊,你们南院府又添了不少实力呐。”
话里显刺,闻言的耶律莫合不变声色,赶紧躬身道“臣等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辽帝笑了笑,伸手抚平,示意耶律莫合坐下,说道“皇叔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为大辽国尽力。当如此,当如此啊。”
辽帝与耶律莫合家里的众兄弟姊妹们一一招呼相面,各是寒暄了几句。
耶律莫合拜道“如今大辽局势动摇,陛下应以国事为重,不该时时出宫的。”
辽帝心有不悦,但面若松弛般地说道“国事繁杂,出来换换气。宫里的那些人看着就不舒服,可没有皇叔这燕王府中‘亲切’。”
玲珑“嗅色”的耶律嫣笑道“陛下常来南院府,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还不都妒忌啊。”
辽帝笑道“朕来看自家亲人,他们妒忌什么。谁敢非议,朕就给他好看。”
耶律莫合似乎丝毫不给皇帝“面子”,接着话道“别人怎么说,那倒不在意,只是陛下身系天下,当以国家大计为重。”
耶律嫣也说道“是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处理国事为重。这今日下府,明日狩猎的,怎么能行呢。”
“罢了,罢了,”辽帝挥手道“你们一家子都说朕,朕可无话可说了。朕只是烦闷了,出来走走。”
“陛下,我可没有说您。”只见耶律云雁在一旁说道。
辽帝笑道“哟,八妹,只有你体谅朕啊。”
耶律云雁站起身来,天真烂漫地笑道“是啊……我体谅了陛下,那陛下可得赏我?”
耶律莫合脸色一沉,眉头下一双犀利的眼睛直射过来,喝道“云雁,不得无礼。”
辽帝本想找个台阶下,眼下耶律云雁出言,正好挽救了自己的“皇威”,强扭笑道“皇叔,没事的。八妹想要什么奖赏呢?”
耶律云雁侧着头,思索了半天,嘟囔着嘴说道“嗯……就赏我一身战甲吧,我要随哥哥姐姐们上战场去。”
辽帝哈哈大笑起来,掩饰住了刚才的“畏怯”,随后说道“你才多大啊,就想着上战场……不过,朕准了。”
耶律云雁高兴地叫道“谢陛下。”
辽帝转眼望向耶律莫合,带着“笑意”说道“皇叔,你又为我大辽添了一员猛将啊。”
耶律莫合脸颊微触,跟着“拜谢”道“谢陛下对小女的隆恩。”
本是“轻松欢快”的家人闲聊,但在尾座上的杨靖却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一路北上来,他学习了不少契丹语,他们之间的简单谈话,倒是听得明白,只是觉得很“不简单”。
耶律云雁回到座位上,却经不住一声喷嚏打出。耶律怡莹问道“怎么了,感冒了吗?”
这边话没问完,耶律婉儿又接着一个喷嚏打出。格格儿问道“今儿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打上喷嚏了?”
辽帝也问道“两位妹妹是着凉了吗?”
耶律平笑道“七妹和八妹湖面玩耍,掉进冰窟窿里了,这定是受凉了。”
格格儿说道“这时候的冰面,你们也敢去碰啊。”
一旁的耶律嫣让侍从取来绣锦棉袍,给两人穿上,说道“都喝了两碗姜汤了,却还是着凉了。”
耶律婉儿揉揉有些痒痒的鼻子,赶紧说道“我可没有着凉。八妹是着凉了,她身子骨弱。”
耶律莫合转眼望向云雁,慈目下轻声说道“云雁,过来父王看看。”
耶律云雁呶呶嘴,裹了衣裳,说道“我才不呢。等会儿,你肯定要叫那什么灌我喝那很苦很苦的什么了,你还是叫七姐吧。”
耶律婉儿“正坐”着说道“我又没事,干嘛叫我啊。”
两姐妹来回一咕噜,好似没有了规矩。耶律莫合不喜,沉着脸色说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不听父王的话?”
耶律云雁低眉望了一眼父王,想了想,说道“当然要听话啦!只是我并没有得病嘛,那么紧张我干嘛,我又不会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童真,更是有种对“惟命是从”的叛逆。
在所有人当中,只有云雁敢顶耶律莫合的话,这让辽帝甚是喜欢……
耶律嫣摇摇头,说道“八妹这倔强的性儿,恐怕没人能说得动她。”
耶律云雁转头过去,对着四姐说道“姐姐这话可说错了。”说着站起身来,双手朝后背放着,一副老者训话的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云雁抬眉一扫,不管众人大笑些什么,但说道“我这可不是倔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干嘛要你们来要求我呢?”
耶律云雁这“鹦鹉学舌”的模样,逗得众人笑得不行。只有耶律莫合沉着脸说道“为父怎么就不能要求你了!”
这时,辽帝俊眉上扬,笑道“八妹这性儿朕很是喜欢,什么时候到宫里来,陪朕说说话。”
得皇帝“赏识”,云雁很是高兴,冲父亲嘟嘟嘴,显得很是“乖张”。
正在这时,侍卫进大厅报“禀陛下,枢密使耶律乙辛请见。”
辽帝一听,脸色下沉,不高兴了,说道“朕都出宫了,还不得清静片刻,明早再见吧。”
耶律莫合站起身来,躬身拜下,带着“沉重”地语气道“耶律乙辛是军机大臣,他能到王府请见,肯定有关国家大事,陛下必须得召见。”说话之间丝毫没有给辽帝留选择的余地,声言厉色,俨然就像“太上皇”一般。
不等辽帝回应,耶律莫合接着对众人道“萧清清和耶律嫣留下,其他人都先下去吧。”众人知道,这是系及国家机密,遂皆恭拜退下。
面对耶律莫合的全权握控,辽帝心里极为不高兴,但又不能做任何抉择,隐忍下招手说道“那召耶律乙辛进来吧。”
不一会儿,只见一大臣手持开封奏本,急急忙忙的进来了。
耶律乙辛行过君臣之礼后,连忙递上奏本,并惶恐的说道“北院耶律宗业起兵六十万,造反了!”
辽帝看完奏本,拍桌而起,带着怒气“嚷声”大叫道“这老贼果然造反了,朕正等着他呢。耶律乙辛,立刻调集大辽境内各路军队,朕要御驾亲征。”
耶律乙辛正要领命而去,耶律莫合却说道“等一等。陛下可否将奏本给臣看看?”
辽帝遂将奏本递给耶律莫合,转瞬间,脸上竟是浮过了一丝笑意……
耶律莫合将奏本翻开,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大叫道“不好!”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辽帝问道“皇叔,怎么了?”
耶律莫合手中的奏本不经意颤动了一下,带着颤音说道“这奏本所写的日期是十二月三日,距今已有将近两月了。怎么现在才呈送到?”
耶律乙辛听闻,“显露”惊讶之色,说道“王爷是说耶律宗业早就造反了?可这奏本是今日才送到的……”
突然,厅外急促的脚步声至,是燕王府的家将,现任京都都尉的索尔特。只见他神色慌张,急促的进来禀报,未行人臣之礼,便道“王爷,大事不好了,耶律宗业造反了。其先锋部队已经到了通辽关了,直逼上京而来。”
众人大惊,辽帝“当”地一声坐了下来,显得有些失色。
耶律莫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说道“果然如此,看来我们安插在北院府中的眼线皆已丧命。早料到耶律宗业会造反,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耶律宗业从北海打到通辽关也有上千里之远,为什么现在才报?”
索尔特回道“沿路的都统、指挥使皆已投降了耶律宗业,各地的斥候也都被耶律宗业的密探截杀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屋中众人都大为吃惊,众人屏住了呼吸,双眼纷纷看向耶律莫合,盼着他拿主意,整个大厅瞬时变得寂静了。
这会儿,辽帝问道“皇叔,现在该如何是好?”
此刻耶律莫合头痛欲裂,单手撑着。耶律嫣连忙让侍从送来靠枕,给父亲贴上。
缓和了头痛,耶律莫合说道“如今这形势,实在大大的不利……耶律挚。”他向外招声,即刻进来了一名契丹武士。
耶律莫合急切道“你速速前往高丽,持本王兵符,令耶律婧等班师勤王。”那武士领命而去。
耶律乙辛小声奏道“王爷,长公主他们远在千里,这耶律宗业已经兵临城下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京城守军极少,要是耶律宗业攻破了通辽关,那上京就完了。”
耶律嫣替父亲揉揉头,但耶律莫合拂开了她的手,起身传将,下令道“哥特木业,你立刻赶往幽州,令幽州都督耶律哥舒全力开赴通辽关。耶律格隆,你即刻赶往云州边境,调集所有可以征战的兵马驰援京都。”
耶律乙辛见耶律莫合未有理睬他,转而向皇帝奏道“陛下,现在要调军恐怕是来不及了,老臣有建议。”
辽帝问道“快说。”
耶律乙辛拜道“如今这形势大不利于陛下,臣建议,先迁都,待勤王兵马一到,再实行反攻。”
“不行,”耶律莫合“提声厉气”地说道“迁都绝对不行。京城乃国之根本,岂能轻易出逃。倘若京城失了,则天下就失了。”
辽帝问道“皇叔为何如此一言呢?”
耶律莫合说道“这其中有三大要害之处,其一,京城是国都,全国的中心,要是京城失去了,那就将失去对全国的掌控,到时各路诸侯恐难服命;其二,一旦耶律宗业得到京城,就会立即登基称帝,到时候天下便有两个皇帝,而在京城的‘皇帝’则可号令天下;其三,京城是最为重要的交通要地,连接着各路诸侯,一旦京城沦陷了,很难同其他诸侯取得联系,更难调动兵马。”
辽帝感叹道“皇叔一席话令朕感慨万分,可是如今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耶律莫合说道“陛下先不要着急,容臣调度布防,召集家将,以求完全之策。陛下可先行回宫,调度宿卫军严守皇宫,封锁各个要口,不许进出。”
辽帝起身上前,拍着耶律莫合的肩膀说道“皇叔,朕就全仰仗你了。”
耶律莫合躬身拜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誓守京城!”说着转向耶律乙辛道“乙辛大人,陛下的安全就交给您了。”
耶律乙辛拜道“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护好陛下的。”
耶律莫合继续说道“乙辛大人,本王还想请你拟一道文书,下令全国的兵马由本王节制,这样方能调控迅速。”
言语一出,耶律乙辛心头一颤,面容瞬时泛白,他瞠目的看向辽帝。但见辽帝脸色不悦,俊眉紧锁,双袖一拂,出了大厅。
耶律莫合说道“事关紧急,还请乙辛大人尽快下达。”言毕,便是出门了,留下耶律乙辛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