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向江寒一条条地汇报,可是心里,却在一直犯嘀咕:难道刚才是自己感觉错了?
就算再多的工作,也不是永远说不完的,温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车里便恢复了安静,一路上,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有好几次,温迪都大着胆子,透过后视镜去看江寒的脸色,可是,陷在黑暗之中的江寒,犹如深海,没有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机很快将江寒送到了住处,匆忙下车,为江寒拉开车门,温迪见状,也连忙跟着江寒下车,忍不住问道:“阿寒,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因为张念曦流产?不,怎么可能?江寒明明也不想要那个孩子,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绪低落?
又或者,是因为张念曦,怀了别人的孩子?
温迪定了定心神,走到江寒的面前,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乞求:“阿寒,你到底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以前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度过的吗?”
一边的司机见状,早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现在大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寒从温迪开始询问他时,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现在更是没有半分耐心听她说下去。
因为温迪每每问一次,都好像在提醒,他到底对张念曦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这是你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江寒冷漠地推开泫然欲泣的温迪,径直进了大门,没有再看温迪一眼。
雪越下越大,温迪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关上的大门,心几乎成了碎片: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裸露的胳膊——她刚刚代替江寒参加了一场晚宴,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晚礼服。可是见面那么久,江寒始终都没有注意到,更没有体贴地问她一句“冷不冷”。
温迪一步步地走出这个根本不欢迎她的院子,恍然间,她想起第一次看到张念曦和江寒在一起的时候。张念曦撒着娇说冷,要江寒抱一抱。她原本以为,江寒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下一刻,江寒便拥抱住了她,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
温迪一直告诉自己,江寒只是粗心,不会照顾别人,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她再明白不过:江寒把所有的温柔与体贴,都给了一个人。
他明明应该恨之入骨的一个人。
已经是深夜,下人们等了很久,见江寒一直没回来,早已经熟睡了,空落落的别墅,江寒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没有回到自己常住的房间,而是打开了张念曦卧室的门。
虽然同住在一起,但是实际上,江寒对于张念曦的卧室布置基本上是陌生的布置,他在门口停了片刻,才走到床头的柜子前。
在他们离开以后,张妈应该已经打扫过了房间,那一根验孕棒,张妈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处置,就放到了柜子里面。
江寒拉开抽屉,看着柜子里的东西,很久很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
当天晚上,江寒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张念曦房间的地板上坐了一整晚。陪伴他的,除了呼啸的风雪以外,就是几瓶浓度极高的伏特加。
人人都说“借酒浇愁”,可是谁都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
江寒的酒量很好,在各种宴会上喝酒时,从来都没有醉过——他时时刻刻,都是得体而理智的。
可是今天晚上,江寒没有控制住自己。在看到那个象征着生命的验孕棒后,他便烦躁地扯开了领带,扔到一边。从酒柜上取下来好几支珍品,苦酒入口的那一瞬间,江寒想起了地上那一滩肮脏的血迹。
冰冷的液体一杯接着一杯,顺着喉咙流入胃部,灼热感刺激得大脑发疼。可是越是难受,越是不适,江寒就越觉得畅快。
二十多年了,他从未这样过。
喝完的空瓶子撞到一起,丁零当啷作响,滚得好远。江寒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睛都在发红。
他期盼着一场醉酒,能够让他暂时从这样折磨人的额情绪中抽离,可是他却越喝越清醒,所有想要忘记的事情,都蜂拥而至。
他想起很多和张念曦在一起的片段。
刚刚认识的时候,张念曦第一次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来和春天一样好看的笑容;两个人闹矛盾,张念曦赌气不理他是崛起的嘴;两个人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谈论好像就攥在掌心的未来时,张念曦眼里闪着的亮光……
那几年的过往,曾经被他毫不留情地摔成了碎片,可是现在他才发现,每一个碎片上,都有着张念曦的身影。
“为什么……”
江寒歪歪斜斜地靠在墙壁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手上端着慢慢的一杯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是在问什么。
……
尽管喝了很多酒,可是严格的生物钟还是让江寒在清晨醒来。宿醉后的后遗症十分明显,镜子里的江寒衣衫不整,满脸胡渣,头发像鸟窝一样乱,和往日里的江寒,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眼里的。
当温迪亲自开车来接江寒的时候,那个整夜买醉的江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江总。
“去医院吗?”温迪握着方向盘,像没事人一样询问江寒的意见。
要是在从前,温迪会问也不问,直接去公司,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很多次,温迪凑猜错了江寒的想法。
江寒“嗯”了一声,就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好。”温迪的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
昨天整整一晚,雪都没有停。今天,整个城市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再加上雪天路况不好,到医院的时间比平时慢了二十多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