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子上，齐晗开着顶灯，又重新梳理着徐川给他的那一堆材料，这么多家工厂，怎么看也没有多大的差异。
    他干脆把材料整理好，放在腿上，回想起最初见到尸体的情况。
    除了珍珠粉之外，就是干净，太干净了……
    一定有什么他遗漏了的东西。
    那对男女年过半百，衣服破旧，上面还有污渍，没有行李，没有钱包……
    等等。
    齐晗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眸光炯炯，一直偷偷打量他的怀光被吓了一跳，但是不敢让他看出来，憋得难受。
    “给徐川打电话，让他去技术队鉴定一下尸体衣服上的污渍的成分。”
    怀光对这莫名其妙地吩咐也是一头雾水，他突然想念起李小菀，如果她在，一定会问得详细。但是他不是李小菀，对齐晗的命令完全地服从。
    徐川等到了齐晗的答案，立刻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阴暗的楼梯下，一个矮小的已经开始腐锈的铁门。
    九哥看了看齐晗。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能一脚就把这扇门踹开，我早就进去了。”他指指他们头上的楼梯，墙皮皲裂剥落，“我一直没有找爆破组过来，是怕咱们一个小小的爆炸，整栋楼都塌了。”
    “齐哥，”爆破组的组长插嘴道，“我可以控制用量，不会塌的。”
    “那你们尽快勘查一下吧。”齐晗觉得心头憋了一口气，他比任何人都着急，难道他愿意李小菀一直下落不明吗。
    九哥跟了出去，“齐晗，没有人会觉得你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注意到电话里的杂音，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到这里。”
    齐晗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九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爆破组的炸药剂量刚刚好，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整栋建筑只是摇摇晃晃了几秒钟，并没有塌陷的症状。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九哥看到门里一堆砖头粉屑，拍了拍齐晗的肩。
    “靠。”
    鱼贯涌入的警员都愕然地打量着这门里的一切。
    想象中狭小的空间被无限延展拓深，仿佛就是一个地下迷宫。墙壁上画着惊悚骇人的喷绘，因为潮湿已经变了颜色，融化脱色，更加扭曲，阴森可怖。
    齐晗和九哥只是略微缓了缓，适应了眼前黑暗的环境，就开始辨别方向。
    “这应该是个防空洞，”齐晗抬手抹掉墙上厚重的绿苔，露出一串模糊的数字，“这是编号。”
    “这片区域连通的应该是老城区所有的房子，区域相当大。”
    齐晗勾了勾唇角，“这就说得通了。绑架李小菀的人并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他很熟悉这个防空洞。他是个在地底穿梭的幽灵，我们先找到李小菀消失掉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道里回荡着，齐晗心中既轻松又有种没来由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迟了，太迟了，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发现绑架犯的秘密，也许李小菀已经……
    所以他才会对九哥刚刚微微的疑虑这样敏感，反应激烈。
    “齐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九哥停下了脚步，潮湿的天花板落下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汇进地上的水洼里，阴暗角落里有什么生物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
    他们屏息伫立，然后，齐晗听到了那个声音。
    高亢的女声从地道的一角飘忽而来，音乐和人声，因为防空洞里的转角和中间的空地和房间，来回弹跳，变得诡异悠长。
    齐晗和九哥对视了一眼，向那个诡异的女声跑了过去。
    溅起的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贴在身上，黏湿得很不舒服，但他们无暇顾及这些。尽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回音渐弱，齐晗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们听清了那个女声唱的是一首上个世纪的流行歌曲，歌声中有些细碎的杂音，他们这才注意到彼此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防空洞里到处是废弃的痕迹，这个房间里却摆满了物品。
    老式的唱片机，正发出吸引着他们的那个声音，因为唱片老旧，不可避免的发出接触不良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墙上贴满了照片，都是陌生的但是年轻动人的女孩子，齐晗和九哥往前走了走，桌子上也摆放着女孩子的照片，有几张是李小菀的。
    照片上的李小菀穿着一件厚重的外套，毛领似乎把她裹了起来，显得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
    九哥也注意到了，“看来，这个人跟踪李小菀已经不是最近的事了。”
    “没有最近的照片，恐怕是因为小菀最近都在局里，和我们在一起。”齐晗拿起那几张照片，九哥握住了他的手腕，齐晗回过神来，放回了原处。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铁笼。看大小应该是一只大型犬的笼子。
    九哥蹲下身，铁笼上有一股铁锈的味道，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不过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防空洞里的味道。
    “她来过。”
    齐晗道，他从桌子下捡起一部手机。是李小菀的手机，因为手机膜是卡通的，上面有两只猫爪，粉嫩嫩的肉垫上沾上了污水渍。
    九哥在笼子内侧的夹层中找到了几根长长的头发。
    齐晗心里的预感砰地落在了地上。
    果然是太迟了。
    宋喆去了哪里，李小菀呢，他们在一起吗……
    无数的疑问在齐晗心头萦绕。
    步话机里突然响起了怀光的声音，“齐哥，我们找到宋喆了。”
    “在哪？”
    怀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在你们附近，我们跟着你和九哥进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怀光声音低了几分，勉强能听清他说，“人死了。”
    九哥蹙起了眉头。
    “这里面的成分有点特殊，”技术队的警员皱着眉头说道，“有一种合成金属，德州只有一个工厂有。”
    “哪个工厂？”徐川问道。
    “绿地街1号，真南工厂。”
    徐川刚要走，警员又说道，“徐队，衣服上好像可以提取到指纹……”
    徐川怒道，“怎么不早说？！”害得他大费周章地折腾了这么半天。
    警员委委屈屈地小声道，“这……你又没让我查……”
    “少废话，赶紧干活儿。”
    他们的运气不错，指纹比对有结果，徐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差点骂出来，“我靠，这小子才出来一年不到，居然开始杀人了！”
    “徐队，认识啊？”
    “当然，就是我和齐晗把他送进去的。”徐川拍拍他的肩，“现在他住哪呢，能查到吗？”
    “没问题，一会儿就好。”
    徐川拿到了地址，就兴致冲冲地准备过去抓人。
    “齐晗，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这边很顺利，就是马东越那个小子，我现在就过去把他带回来……好好，一会儿见。”
    齐晗挂了电话，心情却沉甸甸的，宋喆的胸口上插了一柄匕首，刃器没入胸口，宋喆猥琐的脸上露出的是惊骇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甚是骇人。
    他们的线索暂时断掉了。
    尸体被运回支队，技术队同样在宋喆的衣服上提取到了指纹。经对比，竟然和杨柳堤杀人案的一致。
    “现在我们就耐心等着徐川带着马东越回来了。”
    九哥目光有些呆滞，他喃喃低语，“居然是同一个人，那这两起案件可以合并了。”
    “还有愿景湖杀人案。”齐晗道，“我居然忘记了让技术队提取指纹比对……”
    结果完全一致。
    这三起凶杀案终于有了关键证据证明它们之间有了联系。
    马东越住在城郊，这里的房价低廉，住户大部分都是在德州做着最不起眼的工作的人，他们早出晚归，在德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微不足道，渺小无力。
    徐川简单地部署安排了一下，防止马东越畏罪逃跑，就带着一队人上楼敲门。
    无人应门。
    徐川向后退了几步，猛地踹开了门。
    他们冲进房间里，发现他们要找的人，面朝天花板，脖颈上插了一把小刀，鲜血流了满地。
    “妈的。”
    徐川骂了句脏话。
    齐晗和九哥沉默着坐在桌边，徐川来回看着他们的表情，“好不容易确认这三起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了，他妈的凶手死了……这还怎么查。”
    “是我的疏忽，如果早早让技术队提取指纹，早就抓到人了……”
    徐川听了来气，对旁边的技术员骂道，“没说就不干活儿是吧，啊？干脆回家抱孩子去得了！知不知道你们就这么一懒，错过了多少东西！”
    “别骂了。”齐晗插言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杀害马东越的人会是什么人？”
    九哥点头赞同，“如果这三起案子背后另有其人，拿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徐川听得懵了，“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指使马东越杀人？”
    齐晗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是怎么抓到马东越的？”
    “当然记得，那还能忘咯……你第一次跟着我出外勤，你跟我说犯人是一个学历不高的外地人，还有那什么什么，反正就是一通侧写，臭屁得很，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破案了……你的意思是……”徐川说着说着，突然猛醒过来。
    “对，马东越的心思没有这么缜密，如果是他做的，除了指纹，我们应该能找到更多的证据，破案时间至少提前到昨天。”齐晗摸摸鼻子，“所以我想，这个马东越，一定是受人指使杀人，真相败漏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使，”
    “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