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想西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遂只能作罢,而是翻身闭上眼,努力想睡上一夜的好觉。然而天公不作美,便只能不耐烦的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以前在寺庙里呆的那几年,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天失眠睡不着,作怪的时候,便会大声嚷嚷两句,直到把南无也给折腾起来了,才罢休;除非碰到我杯水粒粟的善心偶尔发作的时候,才会不去扰他,只会不怀好意的看一眼南无,才漫不经心的盘腿坐起来,小声念着诸如《忏悔文》、《佛心咒》之类的,不过这倒不是为自己念的,仅仅只是为了枢哥哥他们才念的,虽然他们口里不说,但想必过去作了不少杀业吧,不然也无需日以夜继的朗诵经文,就为了平息身上的血气。
当然今晚上即使再睡不着,也不能照过去那般像骚扰南无一般去打搅小玉戈……想到这,突然愣怔在原地——这真的不寻常!照理说我已经知道这一切皆是虚妄,可还是难以抑制的对他们产生了感情,难道说这才是‘沉墨’不可打破的原因吗?即使清楚这是一场梦,若没有仙力支持,便会不断地深陷其中,迷失自我。
想到这,我终于没忍住一拳头打在了墙壁上明明以前是有仙力的,不磅礴似海,但也勉强够用,足以支撑我破解一些阵,甚至是远古大阵我也能勉力一试,可如今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若能回去,还是收起自己的骄傲,老老实实的修炼吧,否则就像现在这般……屈辱!
西华老头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置我于死地,若实在无甚想法,即使一刀劈下来、人头落地也是好的,偏就选择了这么个法子,明明知道这是‘沉墨’,也无能为力,这在以前明明就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下三路。
那一拳的力气有些过猛,怒气来的时候还不自知,这会清醒过来后,才真知道疼,遂只能摸了摸手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山不就我我就山!管他什么幻境,即使再真也是假的,现实中明明还有一模一样的,我凭什么要沉浸在自己的欲望里,甚至无力挣脱?‘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论起佛经,我可读了数十遍,虽不能参透,但还是能勉强领悟到其中一二的意思。
正凝神定气,打算再念几遍《清心咒》的时候,突然发觉侧边的动静,猛地睁开眼,才发现是玉戈醒了。我偏头看了一眼小玉戈,又施施然的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开始念《清心咒》。
然而耳边一直传来玉戈稚嫩的声音“哥哥,你这是打坐吗?”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打坐的?就像话本子中的圣人一样厉害吗?”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哥哥,你不舒服吗?为什么不说话?我去找娘亲来看你好不好?”
……
听着听着,连心中的《清心咒》都快念不下去了,像是为了加强说服力一般,我突然念出声来,意图盖过对面玉戈的声音,然而自己就在发出声音来的下一刻,便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我还是想留在这个自己编织的梦里边,因为在这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爹爹还是脾气不太好,每天都会揪我耳朵;娘亲总会在这时过来救场,有时候看着我的耳朵被揪红了,还会转过身怒斥他;玉戈经常怯怯的躲在我身后,每当我出去玩时,都会抓住我的衣角不让我走;这个时候已经遇到了枢哥哥他们,也许明天天亮了,我还可以借着摘菜的名义去找他们……
而不是像现实中那般——爹娘不知去向,小戈生死不明,枢哥哥他们……要是枢哥哥知晓我如此窝囊,为了些莫须有的欲念,便亲手断了自己的性命,怕是会对我失望吧!
我睁开眼睛,看了眼玉戈打开房门的背影,又缓缓阖上双眼“一切法门,明心为要;一切行门,净心为要。明心之要,无如念佛。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净心之要,无如念佛。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话毕,我又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再低头、眼中已无半分留恋“只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局……吾看透了。”尾音刚落,便觉四周的幻境在慢慢的崩塌消散,心中刚吐出一股郁气,恍然听见来自外界的声音——那是西华老头“不错!能在没有仙力支持的情况下,脱离‘沉墨’,可见你心性坚定,可你这一出来,可想过你的亲弟弟……玉戈?”
我愣了片刻,心想这‘沉墨’与玉戈有何关系?先不论魔尊万俟棠究竟有没有救回玉戈?但听这老头的腔调,好像自己出了这个幻阵,玉戈就会有事,这又是哪门子道理?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我没说话,索性那老头也不期盼我搭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小子,你暂且可以放心,万俟棠趁我留神着这边的战场,确实将玉戈那小娃娃给救走了,但他是生是死,还得看造化。”
我心一凉,忙问“什么意思?”
西华老头笑笑,那笑声仿佛就在我耳边炸响,充满着挑衅与愉悦“别担心,玉戈只是被我用幻境给困住了,如今尚在昏迷之中,无大碍。可也醒不来;通过‘沉墨’你倒是可以摸索到他的神识中,把他唤醒,不然你即使醒了,他也醒不了。”
我看着眼前快要分崩离析的幻境,隐约能听到屋外娘亲温柔的安抚声,以及老爹骂骂咧咧的嗓音中隐藏不住的关怀,能想起玉戈乖巧的笑容,脑中不断思考着西华老头话语中的可信度,一边怀疑的问道“那你做这一切,目的何在?”
西华老头还是笑,这次不同以往,事不关己的笑声中好像带着一丝丝悲怆“你已经破坏了一切,想要成神也只能等下次机遇了,如今帮你们,姑且当作是一场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