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高门 作者:三十一天冬至
“东皇神庙在东陵道上,现在主神已经被请出了大殿,等副神到齐,龙舟赛跟娱神舞就要一起开始了。从神庙中殿正好能看到龙舟开赛之处,咱们快一点。”
楚熠阳熟门熟路,一边走一边跟楚阳娿解释。
姐弟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冲出人声鼎沸的江岸和主街,往矗立于东陵之上的神庙处去。
这一刻,他们的血脉通过相握的手指相连,于千万人中,最为亲密无间。原本他们应该一起长大,从小相伴,却因为命运捉弄,让这简单的牵手相随都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楚阳娿看着弟弟白皙的后颈,时不时,还能看到她认真的小脸和微微抿着的双唇。
这就是她的兄弟呀,前世今生,第一个弟弟。
大约是她看的太过认真,楚熠阳都被她看的红了脸。忍了好一会,他终于才别扭地说:“你不用这样看我,恩,我不会把你丢掉的。”少有的,这小面瘫居然有了其他表情。
楚阳娿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丢了我呀,你跟爹爹还有娘,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熠阳,我们一家人终有一天会团聚的。”
“我当然知道。”
楚熠阳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说。
上了东陵道,四周终于冷清了下来。楚阳娿发现路面不少人,他们光着脚,每个人都跪在路边上安安静静地垂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
楚熠阳小声告诉她:“那是仆沣族人,他们没有祭祀东皇上神的资格,只能在路边跪听神乐。”
“仆沣族。”楚阳娿点点头,原来徐州也有仆沣族聚居区。
“快走啦,别让那些下贱族类看你。”
楚阳娿一噎,才想起来,这不是单纯的宗教问题,而是作为战败亡国的民族,仆沣族在晋国,是很受歧视的。虽然国家通律上写的一视同仁不分族类。但在人们心底,对失败者的蔑视根深蒂固。
可是,这种蔑视对国家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楚阳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复杂的多。
跑着跑着,原处锣鼓声在此恢复了,这就说明龙舟赛跟神殿娱神舞马上要开始了。楚阳娿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跟楚熠阳往上爬。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龙舟赛开始之前堪堪到了神庙大广场。
东皇神庙是一座占地上千亩的巨型神庙,神庙由主殿副殿,小镜台三部分组成。
神庙大广场,就是主殿外面的一块空地,这块空地是推平了一个小山头建成的,广场上铺就的青石板从几百里之外的喻岚山上开采运来,每一块都有上千年的历史。
广场东西南三侧,每一面都有巨型石兽坐镇。这些石兽形态不一形状各异,每一个都有五六米的高度。
楚熠阳爬上一尊似狮似虎的巨大石兽,然后朝楚阳娿伸手:“我拉你上来。”
楚阳娿一看,周围人个子都比自己高,不爬到高处她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她想都没有想,就跟楚熠阳爬了上去。
广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这里没有一个女眷,全部是清一色的男人。
相比起江岸热闹来说,这里气氛就要庄重严肃很多。
此时,他们庄严肃穆地望着主殿方向,那里一尊巨大神像表情肃穆居高临下地望着远方,无视祭拜它的芸芸众生。神像之下,一白须老者,对着众人说了什么,之后一声鞭响,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鞭声传了很远,怀江岸边得了命令,同样回一声鞭响回传。然后,震天锣鼓突兀而起,唢呐声,爆竹声,唱喝声一齐迸发。排列成行的龙舟利箭般飞了出去。龙舟赛,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神庙广场也震动起来,几百名红衣舞者踩着鼓点,翩翩起舞。那是属于男人的舞蹈,充满力量,蛮横而又张扬。
第63章
九百四十多名舞者组成的矩形方阵,他们随韵而动整齐划一,每一个舞步,每一个回转,都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跳跃。
“这是天地之初,众神降世的场景。”一边看着舞蹈,一点听弟弟讲解。
不会一会,乐声发生改变,阵型也由开始的整齐划一变成了几个不同的队形。舞者们的节奏也随之改变。
“这说的是上古之时神魔大战,黎民百姓遭受波及的场景。”楚熠阳又小声解释。
楚阳娿点点头,游艇楚熠阳说:“东皇太一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注意看。”
果然,他的话刚刚说完,就看到一支利箭唰一声射在了广场门匾之上的圆环里。那箭尾束着白绫,白绫坠地,一个红色身影自大殿高处飘了下来。
那是一个少年,身型清瘦挺拔,行动轻灵矫捷。一落地,便随着鼓乐舞动起来。
他十五六岁模样,戴着纯白的面具,只露出下巴和一双看不到尽头的眼眸。他的出现,似的舞者阵型又开始变化。
少年的舞蹈,更像是一种武术,明明稍显清瘦的身形,却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中显得张狂有力。
长发如墨,红衣似火。
随着他的舞动,场上舞者纷纷改变舞步阵型。几百上千人随着鼓乐高声吟唱。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吟唱完毕,阵型在此改变,原本合欢喜乐的乐声突兀气加快了,现场也从一片欢愉变为肃穆。鼓乐渐盛,舞步越快,舞者轮换,阵型更迭。
这不是一台舞蹈,这是一场战争。少年指挥着千军万马,他衣袂翩然,一举手,阵马风樯,一投足,凤翥龙翔。
此时楚阳娿已经完全沉迷其中了,她好像回到那上古战场。耳边,是黎民的哀嚎,鬼神的暴怒,昏天暗地。眼中,是那红衣少年翩然衣袂,和诡迥莫测的舞步,蛮横,而又张狂。
她忍不住追随那少年的身影,发现他赤着双脚,却如踏云采雾般,行动如风,健捷如电。
“那是谁?”她喃喃间,楚阳娿忍不住发问。
楚熠阳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闪着光亮。
他听见楚阳娿的问题,用他那标志性郑重严肃却显然太过稚嫩的声音说:“那是东皇太一,所有的舞者都是两个时辰一换,东皇太一必须连跳三天三夜。哼,再过几年,这个位置就是我的。”说完他转头看向楚阳娿,希望她立刻保证自己那时候会再次偷跑进来看他扮演东皇太一。
可等了半晌,发现他那见色忘弟的姐姐,早就被迷住了,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男孩不高兴地瘪瘪嘴,暗中握紧了拳头。他保证,以后自己会表现的比这个东皇太一还要好。
但是很快,他自己也沉迷其中了。
兄妹两人如痴如醉,连时间都忘了。
楚家人以为楚阳娿走留了,已经找得翻了天,正准备下令封城时,终于有人说看见熠哥儿在神庙广场上,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小哥儿。
楚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时,这姐弟俩还不知道要挨打了。
祭神是一个严肃的场合,楚域带着两个人悄悄上来,果然一下子就看到了石兽上面的俩讨债鬼。
他恨不得当即抓下来一顿好打,但场合特殊,为了不打扰神祭,他上去抓了俩孩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