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 作者:金波滟滟
杨夫人听了她的这番文论,瞠目结舌,但略一思索又觉得女儿说得似乎有理,,只是在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细想,便道:“你总有歪理,我不与你辩。只是三朝回门的时候还没到,也不好在一起说得太久,你还是回去吧。”
枇杷见三句两句,娘就赶自己回去,便气道:“娘,你竟然都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问你过得好不好?”杨夫人笑道:“淳哥儿还能亏待你不成?”见枇杷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又暗笑女儿终于知道害羞了,本该问问她屋里的事情是否顺利,可是还是没问出口。
先前枇杷并没有及时赶上送嫁队伍,是以杨夫人准备在最后时机讲给女儿的悄悄话全部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看了女儿带了娇羞的神情,那些话应该就不必再说了,杨夫人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又正色告诉女儿,“就算国主耳朵软些,梅夫人有些糊涂,但是有淳哥儿呢。我看梅氏今天没出来,一定是心里不快,想为难你一番,只是她没想到你能游刃有余地招乎好各位夫人,现在一定偷鸡不成蚀把米地躺在床上生闷气呢。”
没想到母亲竟然突然成了女诸葛,把今天一早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梅氏与十六娘一起弄了一杯热茶来为难自己,但却将她自己烫伤,才只能在家中养病。
枇杷从来都是个省心的,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告诉母亲?只是笑道:“公婆对我都极好,淳哥儿待我也好,娘你就放心吧,明日一早我就可以回门去看你和爹了!”
杨夫人便满脸笑意地走了。
枇杷亲自送了三伯母和五婶娘回去,又诚心致谢,方才回院。
路上就被早一步的王淳截住了,原来两边的宴会几乎是同时散的,他却没有先回去,这这里等自己,见了面笑问:“可还顺利?”
“能有什么不顺的,”枇杷见他满眼的关切,心里不觉变得软软的,满是欢喜,“我还见到娘了呢。”
王淳的脸上笑意更甚,“明早我就陪你去拜见岳父岳母。”说着与枇杷把臂同行,“我已经同父亲禀告过了,我们回自己院子里吃饭,晚上再过去就行。”
因王淳与自己离得非常近,枇杷一抬眼就看到他的俊脸,便觉得不自在,又不好推开他的手,只低了头看路,突然想起了今天听到了各种消息,一一告诉王淳,这才慢慢自如了。
倒是王淳的心里重新起了无数波澜,他早看出魏国公并不会长期臣服于梁帝,如今来使的马副使夫妻显然就是他的人,至于梁朝那边有多少官员暗地里奉魏国公为主并不好说。这些他早有应对,但是唯独感觉到王泽对枇杷还有肖想之念,让他心里不快之至。
又见枇杷什么也不瞒着把事情全部告诉自己,全心全意地为燕国打算,又轻轻笑了,枇杷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便笑着去拉她的手,“才嫁过来就操了这么多心,少夫人还真辛苦呢。”
没想到枇杷却将手一藏,不肯让他抓到,王淳只揪住了袖子,便笑着由她去了。回了屋子,两人并坐说话,见枇杷还穿着长袖的襦裙,王淳便笑道:“在家里,怎么不换了小袄?”
突然意识到不对,枇杷原是最不喜穿麻烦的衣衫,怎么在家里竟然也没有换下,便用力拉住枇杷的手拿了过来,结果两掌上各有一溜两排十几个水泡,原来早上她亦被烫伤了!
枇杷见已经被发现了,便一笑道:“其实并不疼,过几天也就好了。”
王淳又疼又气,悔恨不已,一早上怎么就没想到她也受了伤呢?当时见她面色如常,一声痛也不叫,就只顾看母亲了。遂也不理她,握了她的手,一连声地叫人,“赶紧请了大夫来!”
枇杷急忙拦住,“请什么大夫?这点小伤只要拿点药包上就行,你想闹得全家都知道了吗?”
“就是让大家都知道!”
这时早进来一屋子人,费嬷嬷走到了前面,看到枇杷手上的泡,亦心疼地道:“这孩子,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就不肯说一声呢。”说着赶紧预备下清水、布帛等物。
一会儿功夫,大夫过来看了,将水泡一一挑开,抹了药,再用布帛裹好。
枇杷瞧着裹得厚厚的双手,哭笑不得,“这点小伤算什么,实在弄得太严重了,我中了箭也没包这么厚。”
王淳的脸上已经近乎狰狞了,“这还是小伤!烫了这么多的泡!我娘也不过才两个,就哭成那样,你可倒好,忍了一天也不说!若不是我看出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番折腾,果然国主那边也都知道了,派了人来问,王淳便向费嬷嬷道:“你陪着枇杷说说话,我过去禀告父母,顺便请了安回来。”
枇杷赶紧道:“我也去吧。”毕竟刚成亲,晨昏定省总不能少。
“你还要去!”王淳怒道:“在家里好好养伤!”
☆、第203章 不怕辛苦
枇杷见王淳气哼哼地走了,觉得他真是小题大做,不好意思地摊开双手向费嬷嬷道:“我从小习武,免不了要受些伤,哪里会这样当成一回事。”
费嬷嬷在下面坐了,笑眯眯地说:“王家祖孙三辈男子,都特别心疼夫人,你不当一回事儿,淳哥儿可舍不得。我在这家里四十多年了,见得多了。”
说着就给枇杷讲了几件家里的小事,又道:“听传言,先前的老魏国公对梅氏也是如此,原来家里人以为他贪恋梅氏的美貌才对她特别好,特别找了绝色美人来分宠,可是并没有效果。而自老大人起,更是只娶一妻,并不纳妾。这么算起,王家出痴情男子就已经有四代了。”
枇杷便想到了一早上婆婆手上只烫了两个小泡,就哭得梨花带雨,而公公果然心疼不已,先是顺着她的口风责问自己,然后就是明知婆婆错了也胡乱将事情掩过去了,最终竟没舍得说婆婆一句重话;再回想起先前自己到王家作客,老大人做京兆府尹时不管多忙,中午还要赶回来看老夫人一回;再有王淳见自己手上的伤,竟然气得完全变了脸,一时不由得思绪万千,半晌说不出话来。
费嬷嬷这么大的年纪,跟着老夫人又见得多了,有什么不知道的,见屋子里没有别人了,就轻声问道:“当时你是不是故意把热水送上去的?”
枇杷低下头,“是,我本来发现了水特别烫,就要说出来,可是抬眼就看到了夫人和十六娘的目光,正兴灾乐祸地等着我打翻了杯子,心里就生了气。既然她们都想看我的笑话,所以我便……”
枇杷虽然心思单纯,但她绝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多年的习武领兵让她反应超出一般的快,早上事情发生时,她并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而是不甘心受到算计,略一犹豫便如同送正常的茶水一般将热水端了上去。而梅氏、十六娘及福嬷嬷等人,全部被她镇静自若的神色欺骗了,以为茶水并不热,只得接了过来,所以原本让枇杷丢丑的局面全面扭转,只是枇杷捧了半晌热茶,也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费嬷嬷点头,“我听人说了心里便有这样的猜测,难得你也不瞒我,坦荡地说出来,由此可见你的心思其实是极纯正的。”又看着她问:“你不肯让大家知道你也受了伤,也是因为这样能让你的内疚好一些吧?现在被淳哥儿发现了,又如此关切重视,是不是十分后悔?”
看枇杷低头不语,费嬷嬷微笑着说:“淳哥儿虽然聪明,但他是男子,再怎么也想不到女子的小心思。”
从一早上事情发生后,王淳便认为自己并非有意将热茶送上去,还完全站在自己一面,责问下人,诈王十六娘承认主使,然后又对自己的伤无比地心疼,又后悔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系列的言行举止,确实让枇杷后悔了。但她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孩子,惭愧之余便抬起头来道:“我知道我错了,等他回来我便告诉他,他要怪我也只有承认。”
“倒底还是小孩子呢,”费嬷嬷竟然狡猾地笑了,“这些女人间的事不必都告诉淳哥儿,免得他反倒为难。”
枇杷见费嬷嬷如此表情,十分地可亲,不觉一笑,转眼又愁了起来,“我爹和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
“那也不要告诉他们。”费嬷嬷笑道:“梅氏一直小家子气,总弄些自以为是的小计,老夫人原也怕你进门吃了亏,还嘱咐我帮你呢。现在见你倒有主意,并没有被她们算计到,总归是好事,亦不为错。我看老夫人若知道反能开心笑呢。”
枇杷想起老夫人慈爱的模样,心里反难过起来,“我再不了。”
“不要难过,新婚的日子,老夫人也愿意你们高兴的,”费嬷嬷又安抚枇杷道:“只要以后不再如此便好。其实这些魑魅魍魉的小手段,只要一揭开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就立即烟消云散,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还有你要相信淳哥儿,既为夫妻,便是一体,无论什么事儿,他都一定帮你的。”
王淳回来时,就见枇杷正笑嘻嘻地与费嬷嬷说话,见了他道:“饭刚就送了过来,本想自己先吃了,嬷嬷说你既然没传话说不回,就让我再等一等,果然就回来了。”
王淳先去了正殿禀告了枇杷伤得有多重,又懂事地一声不吭,见父亲不断点头,母亲面有惭色,又斥责如作俑者十六娘几句,才觉得将早上的事情完成,又担心枇杷急忙回来,听她这样一说,便笑道:“我也赶着回来吃饭呢。”说着让人摆了饭。
一时饭端了上来,枇杷刚要接过碗,却被王淳拦住,“别动!你受了伤!”又要去拿筷子,又是一声,“你受了伤,不能动手!”
枇杷郁闷地道:“这点伤不用说不耽误吃饭,就是开弓射箭也没事的。”
可是王淳就是不许,只吩咐下人,“把菜摆到一处。”
“受了伤不能饮酒,把酒杯撤下去吧。”
然后自已拿了筷子笑问:“想吃什么?我来喂你。”
枇杷左右看看,还好,下人们放下饭菜早就退了下去,但还是不觉得面飞红霞,“哪里用得着呢?”
“怎么不用?”王淳强硬地说:“明明手烫伤了都不肯说,我若是没看到你是不是又混过去了?从现在起乖乖地吃饭。”
说着自作主张夹了一块樱桃肉送到枇杷口中,“上一次你到我们家吃饭,我记得你很爱吃这个。”
“是好吃,”枇杷点头,又问:“婆婆怎么样了?”
“唉!我娘哭了一天,说后悔不该听了十六娘和福嬷嬷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害人终究还是害已。”王淳看枇杷的神色,又道:“你不必再担心她了,她伤了后自然有人服侍。你比她烫得还重,却忙了一天。”
因刚听了费嬷嬷的话,枇杷马上想到了,便问道:“是不是公公也喂婆婆吃饭呢?”
“你怎么猜到的?”王淳刚刚到正殿恰好看到那一幕,所以向爹娘说明枇杷受伤却没有说出来,又表示了不满后便急着回来了,爹疼她媳妇,自己的媳妇还不是要自己疼爱的。
“刚刚费嬷嬷说的,你们祖孙几代人对夫人都特别好。”
王淳果然也道:“我祖父因为出身带来的波折,常对父亲和我说,曾祖父若是拿定主意不再娶太夫人,或者娶了太夫人,便与她好好厮守,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惨剧。是以他要我们选定了一个人,就要好好相对,厮守一生。我爹对我娘很好,我也会对你好,将来我也会这样教我的儿子。”又笑着帮枇杷拣她两样菜送过去,“来,再尝尝这个。”
到了睡前,王淳又亲手帮着枇杷梳洗更衣,上了床反倒老老实实地分睡两旁,一动也不动了。
枇杷等了一会儿,便凑过去问道:“今天我们不准备生儿子吗?”
“你不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