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城西,某个隐蔽的山洞中。
“老实点!”
一股大力将藏充之严严实实地按在地上,他想要挣扎,可压制在身上的法术之力连习武有成的壮汉都难以反抗,又遑论一个**岁的男孩呢?
“嘿嘿,黄道兄,你看看这货色。”一个眼带凶光的肥胖修士讨好地看向旁边负手而立的灰衣修士,脸上的横肉里堆满了笑,“怎么样?”
藏充之感到有一只肥大的手在自己身上捏来摸去,像是菜市场挑选猪仔一样翻捡打量,这让他感到阵阵的恶心,却又无力反抗。
过了一会,这种让他不适的检查才结束,一个有些腥臭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才让他修行不久吧,还行,中等资质,算你过关了。”
满脸堆笑的肥胖修士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谢谢道兄,谢谢道兄!”
“谢什么,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灰衣修士招了招手,“来人,把新货押下去,关在……就关在十三号房吧。”
几个人走上前来,按住藏充之的手脚便往下抬。藏充想要反抗,却连话都喊不出来。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我是藏家三少爷,你们竟敢掳我出来,还敢这么对我!你们等着,等我——
自然没有人能听到男孩无声的呐喊。肥胖修士依旧倾着身子,搓着手有些拘束地问道:“那黄……黄兄,既然是自家兄弟了,那门中今晚的‘蟠桃宴’……”
灰衣修士意味深长地看了肥胖修士一眼,直到看得他有些发虚,才缓缓说道:“王兄……门中有门中的制度,你带来一个苗子,算是外门兄弟,你还得引荐三个外门兄弟进来,才能晋升内门。内门兄弟,才能参加定期的‘蟠桃宴’。你若引荐的兄弟或是带回的苗子更多,还能晋升秘门,参加更上级的‘人参果宴’……”
“……啊?”肥胖修士长大了嘴,他本以为加入金鹿门便能像传言中那样恣意享受‘蟠桃’,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一时有些愣住了。
“王兄你也别失望,虽然暂时还参加不了‘蟠桃宴’,但你既然入了门,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别的不说,以后安全可就有了保障。咱们金鹿门中,光是筑基期的副门主,就有足足——”灰衣修士竖起三根指头,“——三位!那可是能和各城城主平起平坐的大高手!还有神通深不可测的门主,还有百来号身经百战的同道弟兄,你说,你入了门还怕谁?”
“而且……”灰衣修士话锋一转,“你也要理解,门中也要发展,只有吸收更多的同道才行。就说王兄你,若不是有此推荐,你又怎么会成为咱们金鹿门人?”
“是是是,黄兄说得是……”肥胖修士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那黄兄,我这就去找几位相识的道友,他们都是收了些童子的,我去去便回。今晚的‘蟠桃宴’……”
“放心,你若在会前能荐回三位外门兄弟,自然能参加。”灰衣修士面露一丝微笑,“到时候你我兄弟同食蟠桃,常得灵气进补,说不得筑基有望,岂不快哉?这便是入门的好处了。否则你独门独户,就是偶尔打得野食,也囫囵吞个不下,白白浪费了灵气。又不能时时进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不容易赚来的灵气都给退转去了,一辈子都修不上去!”
“是是,黄兄说得是,我这便去,这便去!”
“王兄走好,祝马到成功!”灰衣修士目送着肥胖修士一路远去,嘴角挂着浅笑,转身往深处走去。
“老黄,最近发展得不错啊。”一名迎面走来的修士打起了招呼,“快升秘门了吧?”
“彼此彼此,你也不赖。”灰衣修士笑意更甚,“我正要去选晚上的宴席的材料,同去?”
“哈哈,同去,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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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藏充之被随手丢进了一间牢房的大门,接着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一路的颠簸磕绊让藏充感觉浑身酸痛,却又动弹不得。地面铺了干草所以并不算冻人,可这干草却给人某种不知沾染了些什么的肮脏感,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小东西在微微蠕动着……
就在这时,藏充之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将他从这片地狱解脱出来,拉到了一旁的土堆床上。
“你好,我叫项广,项目的项,宽广的广——你还好吗?”
看着面前名为项广男孩的真挚眼神,藏充之心中没来由地一暖,却说不出话来。项广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情况,微微笑了笑,扶他在土堆床上躺好。床上同样铺的是干草,却与刚才地下的不同,没有乱七八糟的污物,甚至用细细编好,用碎布条捆成了席,透出一股整洁清香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藏充之感到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挣扎着爬起身来,对一旁静静盘坐着的项广说道:“谢、谢谢你。我叫藏充之,藏宝的藏,充满的充,藏充之。”
“充之你好。”项广点了点头,“你很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玲儿、纳梅她们也还睡着呢,等晚上再介绍你给他们吧。我们基本都是白天休息的,我今天是稍微有点睡不着,所以才起来打会儿坐……”
“白天睡?为什么?”藏充之不解地问道。
“因为……”项广苦笑了一下,稚气未脱的脸上竟流露出几分沧桑之意,“因为晚上……睡不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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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项广的土堆床上交谈了起来。项广一边说着这里的情况,一边在角落里挑选着相对干净的干草,给藏充之编起了草席。
经过项广的介绍,藏充之大致明白了过来。这里是一个叫“金鹿门”的修者聚集地,而与通常的修者不同,金鹿门的这些修者——
——吃人!
“……他们会从各处寻找看起来有修行资质的小孩,或拐或骗地强迫小孩修行,然后到了一定的时候,就——”项广虽然看起来很稳重,但说到这里,呼吸也不由得乱了一乱,“——就会把满身灵气的孩子抓走,在夜晚的宴席上……”
“……不、不用说了,项大哥。”
藏充之也脸色发白,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刚才项广所说的‘大家晚上睡不着’是什么意思。不知什么时候会降临的刀斧悬在头上,又有几个人能安心睡着?
“那……我们该怎么办?”
项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缓缓说道:“……努力修行。”
藏充之瞪大了双眼,他不知是眼前的项广发了疯,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项大哥?!你是说,我们要像圈养的猪一样乖乖长肉,然后让那帮疯子吃得更开心?!”
“不。”项广平静地按住了藏充之的手,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静感染了他,“我观察了很久,他们每次抓人还是有规律的。每次抓人他们会有一个修为要求,在这个修为水平附近,他们会抓修行速度更慢的。”
藏充之愣了一下:“……项大哥你是说……”
“就像你说的,他们是把我们当猪养。”项广说道,“所以长得越快的猪,他们会留得越久让它长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可是!这样下去,到头来还是会被吃掉啊?为了多活几天,我们就要遂那帮疯子的心意吗那还不如就这样去死,让他们什么都捞不着!像猪狗一样苟活,有什么意义!”
“——有。”项广冷静地说道,“只要活着,就有未知的可能,就有意义。”
在藏充之的注视中,项广慢慢站起身,拿上新编好的草席,挂在了牢房一角小小的窗户前。
“等待……”项广在从草席缝隙间漏出的微微光芒中转过身,真诚地望向一脸绝望的藏充之,“——并心怀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