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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域之乱一
    我们越过了索桥,一下了合道峰,炼丹房那巨大的楼宇便被山石树林遮挡,再也看不到了,但相反的,整个昆仑山正魔两道厮斗的杀喊声却如汹涌的怒浪一般,震耳欲聋。
    合道台位处昆仑山北面,那阵杀声是从东、西、南三面传来的,被江顺扣在腰间,我只能勉强回头去看。只一眼看去,却见得昏沉沉的天空下,昆仑山三面七八个山头上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拼杀身影,刀光剑影、烈火浓烟遍布各处,无数道各色气劲在山头炸响,伴随着令人耳朵生疼的金铁碰撞声。
    自方经文和羊祉兴他们闯进炼丹房到江顺搭救我逃离根本也没有多长时间,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昆仑山几座山头上已是尸体堆积如山了。从我们这边看过去,甚至已能看到远处山坡上洒满了鲜血,鲜血汇成溪流正往山下流着,本是雪山盖顶的几座高峰此时也看不出什么白色了,已然被染的殷红,成片的鲜红上,一道道身穿紫袍的人影和七大门派的子弟在践踏着,发出惊天的咆哮声,山沟楼宇隐蔽处不时地有一团团刀剑阵法碰撞,树林气劲肆虐飞溅,花草树木倒塌,惨叫声、呐喊声、哭声不绝入耳。
    长生堂和七大门派的人已经杀疯了吧?此时天已经完全放亮,但在天上墨化不开的浓云压顶下以及周遭漫山遍野的杀喊声中,整个昆仑山俨然已是一片血色,像是冥府的炼狱场地摸到了人间一样,触目惊心。
    我心头一颤,闭上眼不敢再看,可眼睛闭上,心里却止不住的去想。看样子,长生堂这一次真的是有备而来了。他们崛起的速度实在令人害怕,短短数月,他们的行伍便已扩展到两万之多,这对七大门派来说无疑是场莫大的痛击,而在我看来牢不可破的昆仑山山门,此时倒脆弱得如一扇纸窗。
    气者存于万物之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道。
    也真是应了这句话。
    上一次死亡沼泽一役长生堂落了个惨败,现在,恐怕要轮到七大门派了。就是不知道此战之后,七大门派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或许七大门派会就此衰没下去,从此辉煌不再,或许本空大师能和当初方经文一样,带领七大门派各派掌门逃回中原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真不知道这个江湖还要乱到什么时候。
    渐渐远离了合道峰,江顺携着我飞奔来到望天殿山后的练武场地,此时长生堂和七大门派的人正在拼命厮杀,一攻一守均在山头坡间,而这里基本算是昆仑山的腹地,根本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一到我们以前住过的阁楼前江顺便停下了脚步,把我放在一块干净的石阶边,他回头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追来,才舒了口气,扭过头看着我道:“顾兄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江顺两次出手相救,只怕现在的我已经是具死尸了,我感激的差点流下泪来,哽咽道:“谢谢你江前辈,此恩顾某没齿不忘。”
    我半卧在石阶上欠了欠身,想朝江顺抱拳行礼,但左臂肘已完全断掉,根本抬不起来,江顺一把按在我的肩头,道:“你先前吃了护心丸,血液不会再流出来了,但你伤势太重,不可乱动,还得尽快找个僻静之地静养。”
    他说的护心丸大概就是那种红色的药丸了,我对丹药不甚了解,不过看样子那种药丸确有止血之效,不然的话江顺提着我跑这么远的路,我早已失血过多死在半道上了。我又是一阵感激,道:“那现在我们去哪?”
    “去山下,与你的那帮兄弟们汇合,然后离开昆仑山,离开西域。”
    我这才想起来百里徒和何云他们还驻扎在山下,不由心头一紧,急忙道:“江前辈,百里大哥他们现在如何了?本空大师他们有没有对他们动手?”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已不怕本空大师他们再对我做些什么了,怕就怕本空大师他们不仅想要除掉我,反而连带着也要对百里徒他们下手,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出现,那我便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了。江顺笑了笑,道:“顾兄弟,你不必担心。他们现在很好,正在山下一处安全之地等你。”
    “没事就好......”我微微松了口气,抬头道:“江前辈,本空大师封住了我身上的筋脉穴道,劳烦前辈帮我化解开,我们也好能尽快赶下山去。”
    没有内力在身我总感觉自己的性命朝夕不保,只觉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可能,一旦我的内力恢复正常,我便能行气全身,凭借开天内功的奇效,伤势好歹也能恢复得快些,不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只能依靠江顺。
    江顺这时却摇了摇头,道:“本空的点穴手法我是解不开的。”
    我诧道:“解不开?”
    江顺点头道:“他使得是少林寺的指禅功法,又是连封你身上七处要脉,我哪里能解的开?”
    我皱眉道:“不过是封住气脉罢了,和指法有什么关系?”
    江顺苦笑一声,道:“少林寺的这种指禅功虽是外家功夫,但非同凡响,练到极处时十指堪比金铁,洞金碎石如同儿戏,莫说是点在人的身上了,一指便是一个血窟窿。”他伸手将我脖颈上的勾魂索慢慢的摘下来,又道:“本空自入佛门便习得这等功法,你方才没有死在他的手里已经是万幸了。”
    先前我施展开天内功时,这勾魂索勒到我的皮肉里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勒掉,不过开天内功散去时,挂在我脖颈上的勾魂索已不再那般紧了,现在只是松垮的耷拉在我的脖下,江顺将这个勾魂索从我脖子上移除我并没有感到多少疼痛,脖间也没有血液沁出来。
    我看了看地上的那根勾魂索,道:“少林寺的外家功夫有这么厉害么?”
    江顺笑道:“看来顾兄弟对武学一道还是知之甚少。本空使得点穴功夫是少林寺绝学三十六残点打术,亦是外家功夫,他封住你气脉的那七下皆是你身体三十六命脉中的命脉,两种外家功夫看似简单,可一旦同时施展,以脉封气,环环相扣,足可致你体内气息大乱,不知次序贸然去解的话反倒是害了你,内力尽散都是小事,筋脉全毁、内息爆裂的话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所以我解不开,也不能解。”
    他说了这么多,我一时听的有些一知半解,也有些惭愧,想了想道:“那我现在总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江顺站起身道:“你只要没死,气脉被封住便只是一时,几个时辰便会好的。”他一双小眼我身上看了一圈,又道:“啧啧,顾兄弟,你修炼的开天内功可真够绝的,在那种情形下他们竟还没能把你杀了。”
    他最后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我不禁有些想笑,但我身上伤势太重,细密的剑伤太多,左臂齐肘也已完全折掉,这时也笑不出来了,只是道:“江前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顺朝阁楼张望了一下,道:“当然是尽快离开昆仑山。你在此先等候片刻,我去找些绳索和木桩来。”说着,他便不再与我多说,打开阁楼的大门,匆匆跑了进去。
    我不知道他这时候去找木桩和绳索想要做什么,也不敢多问,只是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山头。现在整个昆仑山乱糟糟的,想要离开昆仑山势必要穿过七大门派和长生堂他们厮杀的场地,但一眼望去,那些山头上到处都是来回拼杀的人,穿过他们也不是那么的容易。江顺身法灵活,自不用担心,纵然在此时千人万人当中穿梭我想他也是行动自如,反而我倒成了一个累赘。
    算起来,我修炼开天内功也有将近两年的光景了。听得江顺夸赞开天内功,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开天内功的神奇我是全都看在眼里的,那的确堪称是一种了不得的武功,一旦施展起来,我浑身筋骨之强纵然不能说是刀枪不入,但着实要比常人的筋骨强硬太多,时至今日,甚至连管书卉、申司南那等剑气凌厉的人也几近奈何不了我,这还只是我修炼两年的成果,如果我修炼的时间长了,内力再深厚些的话,他们几人想要留我恐怕也留不住了。只是......
    我朝着合道台的方向看了看,心头马上又是一阵烦乱,脑里一直回荡着厉延宗不久前说的那些话。
    身中蛊炼邪术不可再施展开天内功,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看样子,厉延宗是知道开天内功的事情的。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又为何偏偏在临死之前施展降头术前来相告?我被俞剑平兄弟几人困在阁楼,想必炼丹房那会儿也已是混乱一片了,在那种情况下厉延宗没有顾及自己反而来告诉我那些事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我想的头疼也想不出来。还有羊祉兴说的那些话,长生堂此番大举进攻昆仑山,旨在夺取蜮毒解药,但他为什么说是我飞鸽传书通风报信?我与羊祉兴虽然交情不深,但也不认为他是那种栽赃陷害之人,而且我救过他们白虎坛贺二娘的性命,我也自信他更不会在那种时候无的放矢、落井下石,但既然他已道出,那便是事出有因了。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也想置我于死地?
    可是,这个人又是谁?
    我的头有点疼。或许厉延宗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已经死了,恐怕我再也无从得知。我盯着合道台的那座山峰,本空大师和方经文他们仍在炼丹房里搏杀,离得这么远,我似乎也能感觉到整个合道峰都在震颤着,而在我心底,却更有着说不出的寒意。
    这时,江顺又匆匆从阁楼里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根拦腰般粗细的木桩和一捆麻绳。他一跑到我跟前,便笑道:“顾兄弟,你暂且忍耐一下。”
    我有点疑惑,道:“前辈,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江顺右手一翻,掌心又多了枚金花镖,道:“我们从火树峡底下的暗流冲渡出去。”
    我微微一惊,道:“从火树峡底下?可那是条地底暗流,我们如何能从那里逃出?”
    江顺捏着金花镖割下一段麻绳,又拉着麻绳在手里试了试,面色不变的道:“那条暗流虽在地底,但源头却在昆仑山之上。就在那里。”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伸手一指,指向了我们身前阁楼的左侧不远处。
    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是昆仑派弟子的住宿之地,这里阁楼耸立如林,一直延伸到山坡之上,再往上便是那望天殿,而住宿地的下面就是昆仑派后山的练武场地和整个昆仑派的后厨区。江顺指的地方,正是练武场地左边的那一片大石建造的庖屋地带。
    江顺将那根木桩竖在我的胸前,又小心翼翼的将我的左臂抬起贴了上去,拉开麻绳,开始将我的整条左臂绑在木桩上,一边道:“现在整个昆仑山正在戮战,刀剑无眼,若是从地上走的话你铁定是逃不出去的,最安全的办法便是从地底暗流渡出去。”
    他的动作很轻,尽管我的左臂已经折断不能动弹,但被他这么一圈圈绑着我却没感到更多的疼痛传来,不过一会儿,他便将我的左臂稳稳地捆在了木桩上,现在整个看上去,倒像是我的左臂正死死地抱着木桩在怀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