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岩荡县东校场上,几百号常征卫戍兵整齐行装,气势昂扬地列队其中,张铭则身披精致皮甲,手持锋锐长戟,站在队伍之前的高台上,身旁跟着几名掾属,同样身着甲胄,兵刃被身,眼神坚定跟随在张铭身边。
“斩!”忽地,张铭一声暴喝,校场高台边帅旗下,两个刽子手,一个按住了一个满脸须髯,高鼻深目的苗人,另一个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这苗人结果掉,鲜血喷涌,几百名士卒见此胸中凭空生出一股勇气。
就连其上飘扬,绣着黑底金字“长沙”“成”字样的帅旗,都似乎被鲜血染红了几分。
“祭旗已成,军兵出发!”张铭再度一声暴喝,士卒们鼓噪起来,张铭顿时感觉到校场上空连接而成的气血之力不停涌动,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一声令下,士卒们也自然开动了起来,一行人开始浩浩荡荡地朝城外出发,去向岩荡以西二百余里的奇滩大泽,那里相传正是白苗的世代所居,情报来源大概是一些外出樵采的国人、和来自于主簿掾专门的刺探。
张铭几位主官下了台,反身上马,或者跟随在队伍旁侧,或者行走在队伍前列,开始就地指挥起来。
校场不远处,岩荡县的县令王挺嘴角含笑望着张铭军士的身影,身边一个老翁,正是吕焕秋,则颤颤巍巍地上前进言“县令大人,县尉如今带兵出征,县城内空虚,不知可否先征发些军士,以备不测啊。”
张铭都发愁自己带出的兵卒不够,怎么可能还多留一些在城内协助防守?再者说,若是在他出征之时苗夷来犯,县令也有过错,而他县尉带兵在外,可还有将功折罪的余地,所以张铭和吕焕秋是吃定了县令不敢托大。
原则上地方官当然没有私自征发调派兵卒的权利,但若是小范围内的临时征派,也还在国朝权宜处置的理解范围之内,不会上纲上线,但终究是违反规定,所以吕焕秋这个老狐狸便给张铭出了这么一条计策。
县令自然想得通这一节,但也只能苦笑几声,连连应是。
其实他也未尝没有钳制张铭的手段,例如本次出征,后勤辎重,粮草调派,全部都要仰仗他的首尾,若是他不同意,也不签发民夫、粮草支持,张铭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望洋兴叹罢了。
但正如张铭手底下的掾属一般,县令此时也不想要违逆张铭的心思,不仅仅对于张铭本人的忌惮,或者出于对他背景的尊重,毕竟不论如何,县令的地位都在这里。
更多的还是,张铭此行此举对于全县上下都不乏益处罢了。
对于县里上至县令,下至诸掾属的官吏,并非没有聪明人,也并非没有人看不出来国朝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度大量动兵的前兆,就算真有愚笨的,在看到张铭的动作,以及听到他为了争取支持从而刻意泄露出来的风声之后,也会醒悟。
既然如此,张铭本人又乐于抗雷,他们自然愿意给张铭支持,让他去先行征伐,若是奏效,到头来好处大家均沾,不会落下了谁的,但若是出现了意外,这种影响也只限于张铭,对于其他的掾属官员,也只是从犯之惩而已。
对于普通被征发的民众,也未尝落不得好处。长沙国因国势而从来提倡武功,二十四等军功爵制更是悬于每个人脑袋之上的激励之物,下至牙牙学语的三岁孩童都知道,上阵杀敌能得赏赐,能得官爵,能获得土地美宅。
县令得了吕焕秋的提示,回头就唤来了县丞主簿和属下的几位掾吏,将自己征发之事安排了下去。
征发当然也是小范围的,保证治安和防备不测而已,对象主要集中在上轮对九部苗的征战中国朝统一征发较少,负担较轻的几个乡当中,如此一来,影响也就消弭到几乎没什么影响的程度。
吕焕秋年龄大了,虽然养了一定士气,也分享得到作为张铭以及竹山君父子的幕僚的一定的王气,拥有一定的作战能力,对于军队也不乏裨益,但是身体精力方面大幅度下降,张铭也舍不得将其拿出去冒险。
数日后。
奇滩大泽是坐落于南境,比邻长沙国与西边巴国中间一处宽达数千里的大泽水域,湖水河流错杂,中或有不少沙洲落脚,生活着诸蛮族苗族,瘴气密布,实在不是自居于天下正宗的中原人所能忍受。
但是为了拓展生存空间,长沙国也只能硬梗着脖子去吃下这一出带毒的血肉,甚至不惜与土著展开以此次交战。
张铭带着几百号人已经在各处沙洲中行进数日,但是对于敌人所在他们只有一个大致方位。
但是他们本次出行只带了两个月的粮草,所以,若是搜寻一个半月没有踪影,张铭也只能带着士卒暂且回程,再做计划。
但如此一来,队伍的士气定然大受影响,他本人的才干肯定会被估量低下,影响力也肯定大为下落,更何况他的确有战败前科,这才流落边地。他下次再想要出征是否如此顺利就说不好了。
搜寻苗族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根据大致的情报细细查探过去,更何况苗人时常会有迁移,所以,这种活动很大程度上还要来依靠运气的裁判。
又过了十数日,在明显队伍士气已经很有些肉眼可见的低落,几位掾属为张铭出谋划策的热情也大有消退的意思。
队伍的行进所费劳动很辛苦,泥泞沼泽地面行走困难,所以士卒们的口粮消耗比张铭估计的要多,而且湿热瘴气之地,粮食放久了也免不了霉臭,是以出行仅仅二十日,他们的粮草只剩下一半了。
若是以此形态下去,恐怕不出几日,张铭也要考虑着班师回城。
“报——”
就在这时,张铭总算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