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 作者:烟秾
两人站在一处,那真是十分的相配,高大公子潇洒俊秀,慕大小姐貌美如花,自己瞧着都觉得真是赏心悦目。皇上这般交代,是想与高大公子抢慕大小姐罢?可面前的这两人,真是让他下不了手去。
分明是两情相悦,皇上何苦去拆散他们?宫里这么多美人,皇上若是看厌了,再纳几个妃嫔,这也不是一件为难事儿,又何必一定要慕大小姐进宫?
“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慕大小姐进宫。”左副将最后狠了狠心,不管怎么样,皇上的话不能不听,自己同情了面前这两个人,万一皇上震怒,一道圣旨下来,自己脑袋瓜子就搬了家,到时候谁来同情他?
“请慕大小姐进宫?”高启脸色一变,赫连铖究竟想做什么?
“还请左副将去回复皇上,慕瑛初到汝南,还想着多陪姑父姑母几日,等慕瑛回京,自然会到宫里去向皇上请罪。”慕瑛朝那左副将微微颔首:“还请将军体谅慕瑛不便之处。”
左副将讶然,这位慕大小姐竟然敢抗旨?
“左将军,你也听到了慕大小姐说的话,还请自回京城罢。”高启心疼的看了慕瑛一眼,阿瑛是绝不会想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的,只要她不愿意,自己就要护着她,不让她再回到那痛苦的过去。
汝南王府的护院们听着这番对话,心里头没了主张,那些人是奉了皇上的圣旨来请表小姐回京的,自己也不好去阻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不敢靠前。
“高大公子,不要再挡在前边了,若你一意孤行想抗旨,那我也没办法了。”左副将有几分无奈,虽说高启出身名门,可毕竟还是比不过皇上,今日他只能得罪高国公府了。
高启站在那里,脚下如扎了钉子,纹丝不动。
“上!”左副将咬了咬牙,大手一挥,身后的人便纷纷下马,朝高启围拢了过去。
高启的手缓缓抬起,白玉般的脸孔仿佛透出一种铁青的颜色,那剑眉间腾腾有杀气逸出。他的手缓缓抬起,玉带如一条颤抖的蛇慢慢昂起了头,似乎要向那群人扑了过去。
“阿启!”慕瑛大喊一声,朝前边扑了过去。
一拳难挡四手,这么多好手围住高启,即便他身手再好,也会抵挡不住。慕瑛心中一紧,她不要高启为了她跟这么多人打斗,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付出——她猛的冲了过去,抓住了高启的手,忽然间就见着一条马鞭到了自己面前卷住了她的腰肢。
如同一片树叶,轻飘飘的被卷起,被抛到了半空中,慕瑛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好像颠倒了过来,迷迷糊糊里,她看到了高启一双焦急的眼眸,听到小筝焦急的呼唤:“大小姐,大小姐!”
她这是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慕瑛觉得自己的背部传来一阵疼痛,头触到了略带柔软的泥土,原来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第 156 章 想闻欢唤声(五)
? “阿瑛!”高启大喊一声,冲上前去将慕瑛从地上抱起来,眼睛里全是焦急:“阿瑛,你没事罢?”
事发突然,让他猝不及防,被一群人包围着的他只来得及看到慕瑛那淡黄色的衫子一晃,等他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时,就见慕瑛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慕瑛想摇头,可没有半分力气,跟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好像差不多的感觉,她心中苦笑了一声,这一辈子,真是多灾多难。
“大小姐!”小筝带着哭音的叫喊声在耳边响起,声嘶力竭。她的眼泪珠子滴滴的落在了慕瑛的脸上,让她几乎以为是天上下雨了,等及她眯眼看到一线刺眼的阳光,方才醒悟过来,那是小筝的眼泪。
“怎么了?我这不好好的吗?”慕瑛想说话,可却发现自己每吐出一个字来都那么艰难,小筝用帕子擦拭着她的嘴角,心疼的望着慕瑛:“大小姐,你别说话,别说话,你快别说话了。”
她的大小姐,好像比上次从马上摔下来更重,嘴角有血血迹,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狰狞的蜿蜒着,看得她心中一阵发紧:“高大公子,我们家大小姐,她、她……”
高启伸手抓住慕瑛的手腕把了下脉,习武之人泰半都要学习经脉穴位,他自然也不例外,扣住慕瑛的脉门,静心诊测了一把,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他将慕瑛交到小筝手里:“照顾好你家大小姐。”
“高大公子……”小筝有些惊慌,她家大小姐莫非是要不好了?
高启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这群人:“方才是谁将慕大小姐摔到地上的?”
他的眼里似乎有冰刀射出,寒气让面前那群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谁也不敢开口。
方才动手的,是羽林子中的一个,此人乃是武夫,只是一门心思要忠于皇上,并无旁的念头,见着慕瑛似乎不愿意回宫,心中焦躁,就想用鞭子将她卷上马背,掳掠了过去,可万万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鞭子没卷稳,将慕瑛摔到了地上。
见着高启这寒冰一般的目光,他哪里敢再开口?只能假装若无其事,躲在了左副将的身后,暂且做了一只缩头乌龟。
高启手一扬,玉带已出,就如吐着信子的蛇,朝最前边的那人攻了过去。那群羽林子慌了手脚,赶忙将腰间的金错刀拔了出来:“高大公子,你莫非想要慕大小姐抗旨不跟着我们回宫不成?”
回答他们的,是奔到面门的玉带,又宽又厚还很沉重,打在手上火辣辣的痛。有人“哎哟”一声,刀子没有拿稳,“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阿姐阿姐!”慕微从后边奔了过来,惊慌失措的跪倒在慕瑛身边:“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云珠郡主与云曦郡主皱眉看了看眼前的一片混乱,完全弄不懂是什么意思,见着高启一个人在斗一群人,云曦郡主扫了一眼府里的护院:“你们这是怎么了?还不快上去帮高大公子?怎么都在这里杵着?”
“郡主,他们是皇上派来的羽林子,要带表小姐回宫去的,我们哪里敢动手哇?”一个护院十分委屈,抗旨不尊,这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汝南王府的大公子听着说是皇上派来的羽林子,赶紧一把拖住了云曦郡主:“妹妹,不可造次,皇上派来的人,咱们府里头惹不起。”
皇上对各封地的王爷们虎视眈眈,父亲告诫过他们多次,一定要安安分分,不要弄出些什么旁的事情来,现在皇宫里来人,自己还能冲上去跟他们打斗?还不如赶紧劝着那高大公子歇手。
“高大公子,你且停停!”汝南王的二公子也醒悟过来,赶紧冲着高启大喊了一句。可高启却是置若罔闻,跟发了疯一般与那群羽林子缠斗在一处,最开始他忽然出手还占了先机,可这群羽林子却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功夫不差,等他们镇定下来,慢慢合力攻击,高启也渐渐显出了不敌之迹。
“哎呀呀,高大公子要败了,可他偏偏不肯停手,怎么办怎么办?”慕微抬头见着高启虽然依旧在奋力拼搏,但无论他找哪个角落都已经没法突围,那群羽林子好像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他围在了中央,高启潇洒的步子再也迈不开来,只能尽力支撑。
左副将见着高启竟然能以一敌一群,不由得也心生佩服:“高大公子,你收手罢,我们是得了皇上的命令来接慕大小姐回宫的,与你没什么关系。”
虽然皇上也说了要好好教训一下高大公子,可左副将此时却有了怜惜之心,高大公子不仅仅是伸手好,而且真是神勇无敌,面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自己若是下狠手,也太对不住他了。
“皇上的命令?”高启冷笑一声:“皇上如何会下这种命令?要慕大小姐进宫,难道不会等她在京城的时候去大司马府下旨?这样的说辞,启万万不能相信。”
口中是这般说,其实心底里,高启知道这事该是真的。
没有赫连铖的旨意,羽林子们不会这般大胆,光天化日来抢慕瑛,再说赫连铖对慕瑛有什么样的心意,他隐约也能觉察。但他必须要这般说,假装是那些羽林子矫沼,否则真正一个抗旨不尊的帽子扣下来,高国公府少不得要跟着受牵连。
“高大公子,我可以将盖有皇上大印的御笔给你看。”左副将赶紧撤出了打斗圈子,伸手到腰间去摸那信:“高大公子要不要亲眼瞧瞧?”
“阿启,让阿启不要打了,我跟他们回宫便是。”慕瑛虚弱的朝小筝说了一句,她不能让高启因着自己得罪了赫连铖,不能让他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况。
“高大公子,高大公子!”小筝灵慧到了慕瑛的意思,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我们家大小姐说要你停手,她跟将军们回宫!”
高启心中一颤,不由自主转脸看了过去,慕瑛已经被人扶起,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犹在关切的望着自己。可是……高启黯然,她究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答应跟羽林子回宫,还是心甘情愿回到赫连铖的身边?
“高大公子,这就对了,还是慕大小姐看得明白。”左副将总算是放下了心,笑着道:“高大公子好身手,以后左某还想来高国公府多多讨教几招呢。”
高国公府……高启忽然清醒了过来,他朝左副将点了点头:“这是极好之事,启静候将军来访。”
他还有一个家,不能为了阻拦慕瑛进宫便将自己一个家抛在脑后,赫连铖是个手段残暴的人,万一他迁怒于整个高国公府,那又该怎么办?
可是看着慕瑛那张苍白的脸孔,高启的心又忍不住纠结了起来,似乎心尖尖被谁掐住,硬生生的一阵疼痛,怎么也排解不开。
“阿瑛……”他走到慕瑛面前,脸上有惭愧之色:“我没能保护你……”
慕瑛吃力的摇了摇头:“不,阿启,你不要管我,我惟愿你此生安好。”
听闻这句话,高启猛的一颤,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了慕瑛,声音有些发抖:“阿瑛,只要你愿意,我……”
“不,你别冲动,你要想想高国公府。”慕瑛不忍心用言语打击他,只能搬出高国公府来:“你不是一个人,阿启。”
高启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羽林子们赶来一辆马车,小筝与王氏等人扶着慕瑛朝那边走了过去,心底一阵说不出的悲哀将他淹没。
清油绸布放了下来,再也见不到那纤细的身影苍白的面容,高启好像被人抽掉了全身的力气,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车夫赶着马车掉头,马车吱呀作响,缓缓的转了方向。
“阿瑛!”高启冲到了马车那边大喊了一句。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回答,只见那清油绸布的马车慢慢的朝前边走了过去,清油布的帷幕飘了起来,露出深青色的一角。高启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烟树隐隐之间。
他一只手握紧了宝刀,一只手压住了胸口,只觉得喉咙那里堵着一大块东西,蠕蠕的要从口里冲出。他一低头,张嘴,一口鲜血便从喉间滑出,落在青翠的草地上,看着就如一朵朵鲜艳的花。
有些事情,真是可望而不可求?他凝望着草丛间那殷殷艳红,苦涩的感觉不住起伏。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这一作别,或许他就再也没有向慕府求娶的机会。
——不如——高启的心幽幽的一阵痛,还不如拼死一搏,护住她冲出这群羽林子的包围,两人携手而去,从此隐避山水间,不再与京城繁华再有联系。
可他是懦夫,他考虑得太多,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