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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路瑶从朝鲜回来就同赵学义结了婚。婚后路瑶生了一子一女双胞胎,大的是儿子叫宝宝,小的是女儿叫贝贝。一家人的生活既幸福又美满。路瑶还被设计院提成副院长,赵学义也提升为常务副市长。
    就在她春风得意,为事业施展才华,贡献全部力量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一下把她从风头浪尖打入到海底深谷——
    已是市长的爸爸陈汉杰,因为牵扯历史问题,被定为历史反革命被捕入狱。妈妈剑芬受不住沉重的打击郁闷成疾。路瑶既要上班,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
    然而祸不单行,路瑶又因向上级领导反映问题,言语不慎被打成右派,和现行反革命,开除党籍,撤消职务,被发配到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丈夫赵学义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同她划清了界线。他同路瑶办理了离婚手续,搬出了陈家。并很快同高官王化斋的女儿婷婷办理了结婚手续。
    路瑶将一对两岁的双胞胎儿女宝宝和贝贝留给生病的妈妈,只身一人去了劳改农场。
    路瑶去劳改农场的第三个年头,妈妈就去世了,宝宝和贝贝让爸爸接回了家,但赵学义的妻子王婷婷这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儿,已经两岁了,很不喜欢宝宝和贝贝,再有宝宝和贝贝当时才五岁,贝贝整天哭着要妈妈和外婆,快把人烦死了。而宝宝呢,天生调皮,一天到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不是把后妈的化妆品洒上棘椒油,就是往后妈的高跟鞋里放上图钉,要不就往后妈的茶水里泡上爸爸抽的烟丝,再不就把后妈的东西给藏起来让她干着急找不着。而婷婷是个爱干净有秩序的人,什么都喜欢干干净净,有规有矩,宝宝的折腾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她给赵学义下了最后通谍。要么离婚,要么就让这两个小家伙在我眼前消失。赵学义从小是孤儿,无亲无戚,而同王婷婷离婚他想都没敢想,他这辈子还要靠老丈人升官发财飞黄腾达呢,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带着宝宝和贝贝,坐上火车行进六十多公里的清河县,然后坐上船在半路下船,把两个可怜的孩子扔在了荒郊野外的山上,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路瑶去劳改,这一去就是八年,等她再回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原来的陈府充了公,母亲和一双儿女也不知了去向……
    不久她又被下放到边远山区的田家洼当一名小学老师。
    清河县,小河陈镇。
    这是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小镇,红砖碧瓦,青石铺路,清凉河从小镇中间穿过,小桥流水,轻舟漂荡,荷塘鱼池遍布全镇各个角落,如珍珠点缀。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清凉河穿过小镇后往南拐,直奔三叉河口,在三叉河口同沘河和清河汇聚。由清河往东再走六十里,就是清河县城。
    路瑶从清城上火车,在清河县城下车,再从县城坐船沿清河一路前行就来到了小河陈镇的码头,她吃力地背着行李走下船来,停了下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凉甘爽的新鲜空气,心中畅快了许多。
    这里风景很好,青山秀水,花红草绿,让人一见就心旷神怡,一阵凉风迎面而来,阵阵花香扑鼻,路瑶感觉很幸福和满足。本来她根本就没把这次充军发配当回事,全当是放假旅游。这清凉的风早把她的心疲身累和困倦扫了个一干二净。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不行”二字,不管别人怎么样看她,也不管老天怎样对她不公正,更不管组织上怎样对她处理,她都不在呼,她相信党,总有一天会给她说话机会,会还给她一个公道。现在的委屈和挫折全当是水与火的淬炼,不是有句话叫百炼成钢吗。相信经过这次淬炼,她会更加成熟,会更坚强。在她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是充满阳光,永远充满正能量。
    有时她也会感觉很累,但在她心灵深处永远都不会有“我不行”三个字,没有,永远没有,也不会有。就像妈妈说的,只要她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头。她会越挫越勇,宁折不弯,永远会朝着她认准的道路走下去。
    她永远是个外柔内刚,既文静又漂亮,既美丽又开朗的姑娘,尽管看上去那么的弱不经风,是那么的娇小灵珑,一点就碎。
    一阵清凉的风吹醒了她昏昏沉沉的头,满目青山绿水又提起了她的精神,年轻的心永远充满着阳光。
    远处的悬崖边旧的半腰上有棵快要跌进深山深谷的小松树,它带着风的影子,似呼即将跌落深谷,却又似要展翅飞翔,大山赋予它的坚强,青石给了它坚强的信念,周围的美好风景激发了它的雄心和壮志。
    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后面有人扶她一把,她感激地回过头道了声谢谢。
    扶她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大约五十左右,很干净也很有风度,那人微微笑笑说”没关系。姑娘一个人背这么多东西,也没找个人接接,你叫什么,这是去哪呀?”
    “我叫陈路瑶,是……”
    “去田家洼对吧?。姑娘,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从省城来的陈路瑶对吧。忘了告诉你,我叫陈宝国,是田家洼小学的校长,昨个接到县里通知,说有位省城来的大知识分子要来田家洼教书,我是专程来码头接你的,路瑶姑娘,我们走吧。”
    两人在不远的一家客栈停下来随便吃了点便饭,牵过绑在树上的一头毛驴,把行李安放在驴背上便进了山。
    陈校长很健谈,不一会两人就熟了,陈校长是个秀才出身,当过郎中,学过算命,还兼顾大队的宣传员,和村卫生所的义务医师,人们都叫他陈半仙,是个热心肠,平常村里人有个大情小事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他是有求必应而且是尽心尽力。
    往田家洼还有二十几里的山路,中间还要翻过三道山梁。山上的路高低不平,弯弯曲曲又细又长,一眼望不到边。路瑶走了不一会就感觉很吃力了,脚上也打了水泡。陈校长把毛驴身上的行李匀一匀,腾出了个空让路瑶骑上,路瑶看了看吃力行走的小毛驴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能行,我当过兵,上过朝鲜战场,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我没事!”
    “好!好个女中豪杰!老夫佩服佩服,真乃当今花木兰!”
    陈校长也打开了话匣,讲他的过去,讲他的爱情,讲他的一生,说徐路瑶既敬佩又吃惊。
    他原是清末的秀才,本想以所学之长救国救民,但生不逢时,一生无希无望。当过清河县的师爷,做过新学堂的先生。走街串巷当过郎中。临解放那年,他认识了个姑娘,她对他好,他也对她好,本想同她斯守过一辈子,却被土匪给祸害死了,他捧着姑娘的骨灰回到了姑娘的家乡田家洼,把她埋在南山坡上,就这么天天守着她,一守就是一辈子……
    路上有伴,走路不累,他们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边走边聊,二十多里的山路,三道山梁不知不觉地甩到了身后,田家洼到了。
    田家洼大队坐落在半山腰下的一片洼地,全村有一百二十户,分六个小队,加上山里星罗分布的三个小队组成了小河陈公社田家洼大队。
    出田家洼村往南二里地的山坡上有块空地,天王庙就建在那里,它是元末明初而建,康熙年重修,占地四十余亩,正殿大雄宝殿上供俸着玉黄大帝,王母娘娘,四大天王诸神。两边的偏殿供俸着观音菩萨,送子娘娘,药王爷,弥乐佛,祖师爷等等。穿过旁边的月亮门就进入了后院,原来是和尚尼姑起居的地方,现在经过扩建和修缮,成了田家洼小学校的坐落地。有两排教室共十二间前排六间是一至四年级教室,一二年级各一班占两间,四年级两班占两间,后面一排,五年级两个班占两间,有一间是老师办公室,剩下两间一间是活动室兼阅览室,一间是陈校长的住室兼办公室。两边还有偏房各四间,是教职工宿舍总务室食堂和仓库。再往后是厕所,穿过过道有个后门通向外面,就是大操场,大操场上有两个篮球场和一个足球场。高华老师的的宿舍紧挨着总务室,再往外是李雪老师的,挨着李雪老师是刘振奎大个刘的宿舍。大个刘的对面是教导处主任白老师,兼管校总务也是校革委会主任。挨着教导处就是赵老师和仝新苹老师的宿舍,路瑶被安排在紧挨仝老师最里面的房间。路瑶宿舍再往里是食堂和仓库。
    大个刘,高华,白雪,仝新苹四个老师都是省城下来的知青,是老支书专门从知青队抽上来的。
    大个刘的父亲是个老革命,官至正厅级,现在在省委办的五七干校下放学习。大个刘长得威猛魁武,二米一六的个子。国字脸,浓眉大眼,为人正直,不善言辞,会武功,一般五六个人近不了他的身,为人丈义,天不怕地不怕,好打抱不平,喜好打蓝球踢足球,在学校教体育课。
    仝新苹老师是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姑娘,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家里条件不好,全靠父亲一个人工资生活。她心强气盛,不合群,事事都想争第一,在知青队是铁姑娘队的队长,又是村团支部书记,校政治辅导员,年年被评为县市省先进教师。在学校教政治和语文课。
    白雪老师家是高干,父母都在省里工作,人白净,爱干净,喜欢臭美。吃馍剥皮,脸抹香脂,随身带瓶酒精,随时随地进行消毒工作,一条大辨超过腰际,走路小屁股扭呀扭的很好看。。
    不过这些经过农村的生活也让她改变不少。出的笑话也不少。
    刚来时正逢麦季,知青队投入到紧张的割麦工作,别人是右手拿镰,左手搂麦,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她来个右手拿镰,左手搂麦,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一把镰刀光往右腿上砍,还有她那条大辫子在身子前面左摇右罢来回捣乱。引得大伙起哄大笑,铁姑娘队的脸全让她丢尽了。气得队长仝新苹拿起镰刀撵走大伙,走上前去一镰刀割了她头上的大辫子,把个白雪委屈得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上地锄草,人家是由后往前锄,她来个由前往后锄,人家是在留苗锄草,她来个留草锄苗。
    大抗旱时,全村上下总动员,全体村民不分男女老幼桶挑盆端,热火朝天投入到抗旱中,争分夺秒争先恐后地抢时抢点。她在队伍里丢人现眼,净出洋相,担起水桶是一条扁担上下乱舞,两只水桶左右摇晃,后磕脚跟前磕地,一桶水到地只剩下桶底了,两只木桶也磕成了两半,还把她累的鼻塌嘴歪直是哭爹喊妈。看来她生下就不是干农活的料,队长没法,就照顾她上山放羊,这个工作对别人来说即轻松又自在可对她来说是难上了天,羊在山上不听指挥到处乱跑,害得让她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一天下来十一只羊丢了六只,还把她摔得一瘸一拐……
    她哭着跑回省城,没几天又被爸爸送了回来,回来后她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改过去洁癖臭美爱哭的毛病,踏踏实实埋下头,认认真真学农活,埋下头来干生活。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地干好每一件事。等她的爸爸白天高官再来看她,她捧给爸爸的是大红花和奖状。
    高华老师家庭出身不好,爸爸是资本家妈妈在国外,人长的灵秀,大眼长睫毛小嘴,身子比较瘦小但精神很好,能唱会跳是学校的音乐老师。
    听说省城来了位大知识分子,不但学问高,人还长得漂亮。大伙成群,带东带西有说有笑地的从村里走来。陈校长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乡亲们热情地帮着张罗着,不一会活动室的乒乓球案子就摆得满满的。东西摆好了乡亲们有说有笑地要告辞了,陈校长怎么拉也拉不住,开席了老村支书田贵生,妇女大队长李芙蓉,会计王长贵以及高华老师,李雪老师,仝新苹老师,还有大个刘老师,白老师都落了座,难得这么多人聚会,陈校长今高兴,特意从屋里拿来珍藏多年的五粮液。
    听说学校里摆酒席了,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大队革委会主任宋爱国携自己老婆傻大姐和儿子宋二旦,及民兵连长田二赖一起来到酒场,宋爱国爱酒在田家洼是出了名的,只要村民家来客办酒席,他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请他不请他,他都会逢场必到,不请自来,不醉不走,把人家讨厌得狠不左右开弓搧他几个大嘴巴,用李芙蓉的话叫赖蛤蟆爬在脚面上,不咬人恶心人。最被传成佳话的是清明节给他父亲上坟,他大哥和二哥比他先到,一人准备了一瓶五粮液上完坟埋在了坟边,想让爸爸在坟里慢慢喝,结果让后来上坟的他发现,他从坟地里扒出,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这才想起这酒是大哥二哥敬老爹的,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啊!这点酒你也不在呼,你在阴间也用不着,就心疼心疼可怜可怜心爱的小儿子,让小儿子替你喝了吧。”话音还没落,远处的天边响了一个炸雷,近处的老黄牛一阵哞哞地乱叫,宋爱国以为是老天发怒,老爹来索他命来,宋爱国吓得一下趴在地上连磕二十个响头。老天还不答应,又是一个炸雷,接着又下起了大雨,把个宋爱国淋得连屎带尿拉了一裤子……
    回到家一下病倒了,这一病就病了两星期,病好了以后,落了个毛病,一说话抽鼻子摇头外带左手抽筋的。
    宋爱国丈着他大哥宋爱民是县革委会副主任,二哥宋爱党是小河陈派出所所长。横行田家洼,是个人人恨的牙根直痒,却又怕得像老鼠弟见了猫大爷。但也有不怕他的,像大壮的母亲,妇女大队长李芙蓉,那火爆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怕十分。丈夫田二愣厉害吧在村上镇上是说一不二有名的愣头青,打起架来命都不要,但是在她面前,一句话没说好,她能抓起擀面杖满村撵着打,不打够还不放手。
    宋爱国不管众人都在场,一个人往正位上一坐,咧开驴逼大嘴一顿的胡吃海喝,那两瓶五粮液他一人就干下去大半瓶,酒足饭饱后他连打几个饱隔,站了起来发言了,一双色迷迷的小老鼠眼不停地在路瑶身上扫来扫去,专盯着女人身上不该看的地方死命看。旁边老婆傻大姐用脚狠狠踢了他一下,他愣了一下,定定神,这才开始讲话“陈……路……瑶,是吧?你的材料我已经看了,现在还属于敌我矛盾吗,右派的帽子也没摘,现行反革命的问题还没解决嘛,不要以为从监狱放出来就没事了,你的问题完全属于敌我矛盾问题,你现在还是广大人民群众,贫下中农的死敌!你……现在的出路只有,只有一个,就是要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真心实意地接受改造……”
    “啊……对,“马屁精田二赖接茬说“只许你老老实实,不许你乱说乱动,否则,广大革命群众是不会答应的!听到没?问……问你呢!”
    ”阿……啊,对!听……唉哟……你拧我干什么?!“
    傻大姐实在忍不了宋爱国看路瑶的那双色咪咪的眼神,伸手在宋爱国的大腿板子上狠狠拧了一把。宋爱国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不光是老婆娘家势力大,兄弟姐妹表兄表弟二三十个,就单是傻大姐一个人他就对付不了,她不光是厉害,不讲理,而且脾气暴燥说一不二,而且长得膀大腰圆,傻大黑粗,用老支书的话那就是裁纫掉剪子,光剩个吃(尺)了。她一个人的力气能顶他三四个,打起他来就像母夜叉下凡。
    酒席喝了一半,傻大姐拎着宋爱国的耳朵把他拎走了,原因是他看路瑶的次数太多了,真让她实在受不了。主子走了,马皮精田二赖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保护着哥哥嫂嫂去了。
    大个刘朝地上啐了一口:“熊样!什么东西,好好的一顿饭,让他们闹的乱七八糟,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宋爱国走了,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大伙全都围了上来嘘寒问暖,问这问那。
    芙蓉走过来拉住路瑶”大妹子,别怕!一切有我们大家的。别听他胡咧咧,什么东西,马列主义放在手电筒里,光照别人不照自已。他的破事,全村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没惹着我,要惹着我,看我怎样收拾他!”
    老支书走过说”孩子,别在意。要相信党,相信群众。党是不会抛弃自己犯错的孩子的。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问题早晚会解决,要有信心。好好学习,好好工怍,这里有我呢,这个村我说了算!”
    仝新苹拉住路瑶的手说”路瑶姐,别怕,一切有我们大家呢。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欢迎你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白雪和高华也围过来“对!欢迎你路瑶姐,欢迎你来到我们中间。”
    路瑶的眼睛湿润了,她的心彻底畅亮了,全身又充满了希望和光明。
    从此路瑶就在田家洼扎下了根。乡下人朴实热情,敬佩有学问的人。她也深深地爱着这里的父老乡亲。乡亲们敬重她喜欢她,亲切地称她为路瑶老师。她也喜欢这里的乡亲们。总是千方百计地要为乡亲们多做些事情,她随身携带一个挎包,里面装着理发工具,针线包,针灸,急救包和一架小型照相机,还有一把小口琴,随时随地为乡亲们理发,缝补衣裳,医治病痛。平时感到有记念意义的人和事,就用相机随时拍照下来,然后进城把它冲洗出来,再送给乡亲们。一把小口琴吹出了她快乐的向上的内心世界,她走那吹那,吹志愿军军歌,吹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吹卡秋沙,吹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吹太阳最红最亲。总之凡是她喜欢的,向往的,她都用口琴把它吹出来,唱出来,她就像只百灵鸟,展翅飞翔在蓝天上,时时把内心中的欢乐送给她喜欢的大地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