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的那部分就是刚才引起轩然大波的法老王的告白,而众人如今看到的左侧,却是文字更多。
这边壁画之中只有寥寥几道人影,其中之一是在右侧出现过的拉美西斯二世的画像。
“这边又写了什么!”
“快、快点带上仪器过来!”
喧闹声又起,看这伙人瞬间亢奋的模样,可能是以为法老王的情诗一面墙写不满,还要再换一个格式,用上第二面。
“无聊。”
有一个低语混杂在嘈杂背景音中,没被任何人听见。
蛇杖还留在这里,冷眼旁观这场可笑的闹剧。
激动的人类彻底搅乱了沉淀了千年的气息,所谓的“安宁长眠之所”,不用说,必然是再也不能安宁了。
单从愚蠢的程度来看,某个笨蛋法老跟某个笨蛋祭司实则半斤八两,一个赛一个狠心。
“太无聊了。本大爷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待在空气这么浑浊的破地方。”
这件破事儿拖了几千年都没完。
即使如愿忍到了最后关头才透出口风,成功见到了那个法老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还是没完,根本没能“结束”。
蛇杖在尖声嘲笑了被玩.弄于鼓掌间的蠢货之后,出乎意料地不怎么满意。
难道是那个法老的反应还是不尽它意……那也不对。
那家伙是真的在意识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之后,被“绝望”所淹没了。
正如蛇杖所嘲讽的,他在毫不知情地享受时产生的“恨”与“怨”,直到此刻才被揭露完全是不应该……根本就没道理出现。
任何人都可以因为遭到蒙蔽或是刻意诱导,对被污名抹黑的某个人产生毫无必要的厌恶怨怼之情,甚至在没有依据的前提下,就质疑他,辱骂他,唾弃他……
唯独法老王不可以。
因为那人遭受的这番常人根本不可能承受的苦难,都不是为自己,全都是为了他。
‘——只有你,一定要相信他。’
法老王在恍惚之间,想起了义兄离开埃及之前曾郑重至极地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他为你所做的一切能换来什么呢?拉美西斯,有些事情即使你无法察觉,但你一定,不能背弃这份价值胜过世间万物的感情。’
那时的王没能明白到话中的真意。
他不懂,他被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和神瞒在鼓里。
注意不到真相不能完全说是他的错,在被隐瞒的前提下暗自埋怨也不能算作他的错误,但——
涉及到人之情感的事情,怎么能够遵循这样死板的规则来理论呢?
根本无规则可依,根本无法因为“不是我的错”,就安慰自己,“只是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
为什么——
……
……明明,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端倪显现了啊。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当然了,在本大爷刚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是濒临失明的状态了。什么时候彻底看不见的,啧,你怎么不自己回忆?”
“他之所以离开余,是因为承受了本该降临在余,和余的埃及身上的神罚……是这样的吗。”
“没这么简单。他当时本来都要死了,却非要硬拖着不死。他死了,就会让神罚重新落在尸体下的这片土地,所以他不想死,哪怕变成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那之后呢。”
“之后——就是你更不愿意听见的话了,不过本大爷现在倒是乐意告诉你。”
蛇杖本来要张口畅言,但临时发现,可以说出来把法老逼疯的内容实在太多,一时之间还挑不出先说什么好。
它干脆按照时间顺序挨着来。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法老王,如今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爱人原来并没有离他远去,而是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守望着他。
“被阳光灼烧,血肉无时无刻不在融化,到底有多痛呢。”
“当然是你无论如何都没机会感同身受的滋味了。”
“他为了余,忍受了千年的非人折磨。”
“对,都是因为你!早点死掉让魂魄溃散,都比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来得快乐。”
“他害怕黑暗。余早该发现的,他说着不会再害怕了,可其实,一直都在恐惧。”
“……”
蛇杖对此,莫名地没有话可接。
因为它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
塔希尔害怕黑暗?在它看来根本不会。
那家伙在还能算是“人”的正常状态下,就由于双目失明被迫沦陷在无尽的黑暗中。更别说后来枯守在圣坛前,身周挤压着他的也全是无边的暗影。
他表现得那般从容,如同死水一潭般毫无波澜,仿佛早就习惯了,根本不为之所动……
对于不管怎样都显得无动于衷的家伙,居然说,他一直都在恐惧?
蛇杖觉得简直荒谬得可笑。
它本欲再打击这个搞笑言论的蠢货法老,却不想蠢货本人自说自话到现在,忽然又不搭理它了。
没错,就跟不久之前的那一次完全一样!
哦,不对,那一次法老王表现出的好歹还有愤怒,可此时半点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