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情 作者:狂上加狂
满脸横肉的汉子愣是挤出了足斤足两的情深意重,倒显得自己的女儿始乱终弃,白白玩弄了官大将军的清白……
母女俩难得同心,皆是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关霸,李若慧是震惊于关大将军耻海无涯。李夫人是震惊于女儿竟是这般豪放,原来这孩子的爹这般想娶,她却不肯嫁,是想要将李家的列祖列宗气得全从地底钻出来吗?
最后,自然是气了浑身乱斗,那关霸又是起身送茶,宽言好生安慰了夫人一番,李若慧不爱看他的狗腿样,只冷着眉眼说:“这是我们李家的事情,不要你这外人来操心!”
李夫人才缓了口气儿,又被女儿气得噎住了,高声道:“你且闭嘴吧!外人?你怀着他的孩子怎么算是外人?”然后,又缓了语气向关霸问道:“既然你要娶我女儿,我倒是问问,你的家中几许人口,以前可曾娶妻?”
关霸多机灵啊,这一听是有门!连忙将自己家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向老夫人交代了一番。李夫人听说他家是经营镖局的,倒是多嘴问了一句。等听关霸说出了名号后,竟是倒吸了口冷气。乖乖,竟然是那名震大江南北的关家公子!
这关家的镖局也是名气甚广,也算是家大业大,跟李家正可说是门当户对,单要论家底根基,自从女儿生病后露出了颓态李家其实还不如现在的关家根基稳重呢!
李夫人原来只当这关霸就是一介莽夫,没想到竟然是富家出来的公子,如今自己也算是建功立业,她无意中也听那褚墨提及了许多关于这关霸的事情,只说他与现在的圣上也是私交甚笃,前途不可限量,这么看来,自己的女儿先是下堂之妇,又带着一个孩子,原是怎么都不配关将军才对啊!
李夫人虽然糊涂,但是年岁阅历也不是年轻人能媲美的。她可没有两个女儿关于那么情深请浅的烦忧。
看人,便尽是捞了干的去看。现在她一连经历了沈如柏,刘仲这些个不成样子女婿。只觉得佳婿必须有两样不能缺的:第一样便是人品,第二样就是家里不能太穷。
人品不好,便像刘仲那般做尽了猪狗不如的;家里太穷的,便像沈如柏那样的心怀莫测贪图李家的钱财。
而这现在的二女婿褚劲风便是两样都好。娶了自己的二女儿时,不嫌弃她正生了病,精心地照顾了一年,听说还特意办了女学给女儿读书,便是做爹爹的都是没这么可心可意的,结果愣是将女儿照顾好了。
而这关霸现在看来,两样也是不错。他建功立业几载,却不肯背弃旧主,一直甘心在司马大人的麾下,必定是重情义之人。身为嫡子,家里又是家大业大的,更不会是为了贪墨钱财而娶一个带着孩子的下堂妇。
李夫人当下便做了决定:“你们俩的事情要尽快办了,对外只说在漠北就成了亲,如今回来,只是为了照顾聊城的亲朋,补个礼数!”
李若愚一听有些发急,当下便要不干,可是李夫人却瞪眼道:“如今可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脸面,你不顾念着李家,也要想一想你二妹和司马大人的脸面。先成了礼,等孩子生了,有了个踏实的名分,你就算再和离,我也不管,到时候我便一个人寻了庙庵,将这头剃成姑子,日日敲着木鱼,赎了这一身的罪孽,免得到时候无颜去见你的爹爹!”
李若慧见母亲说道最后都是要哭了,自然是不敢再多言。
关霸这时连忙伸手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李若慧道:“看把咱娘气的,你还不快快回了屋去,莫惹得娘心烦。婚礼上的细处,也莫要她老人家劳心了,我自与你细细商量便好。”
关家向来善于交际,结交四海朋友,与黑道白道都是两厢交好。这样的家教熏陶,关霸自来熟的本事无人能及,就连厚颜起来的司马大人也甘拜下风。
李若慧被他扶起便一路回了内院。关霸俨然已经当自己是李家的女婿了,毫不避嫌地也一路跟进了内室。
李若慧气得直推他:“你跟进来作甚?”
这俩颊绯红的模样,真是叫关大爷爱得不行,只关了房门,将那大肚的小娘子揽在怀里,一时“心肝宝贝”的乱叫个不停,又亲了一会嘴,堵住了小妇人要吐出口的刻薄之言。
那边一对冤家聚首不提,单说这二姑娘的院中,李若愚虽然因为怀孕,有时脑子也困乏得不好使。可是眼看着褚劲风挡回了母亲派来的人,一时也想明白了。当下便是要起身去。
可是褚劲风却拦住了她道:“你维护家人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可是也不能事事操心,她们少了历练,以后若是真有个风吹草动一个个便如风中的浮萍,你可是忍心看她们飘摇?”
李若愚被司马大人拿话堵得一时言语不上来了。当初她落马摔伤后,可不就是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母亲向不不经事,一时间什么都拿不定主意,事事要问人才被沈如柏之流钻了空子。
可是这次她回来,才发现母亲好歹自己能看些账本,打理着手里的一两个铺子,虽然做得还不够好,但也不像自己先前想得那般胡乱,被褚劲风这么一说,母亲的无能,其实也是有多半的原因是被父亲和自己宠出来的。姐姐的事情的确是该由母亲做主,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倒是不可太武断了……”
可是心里这般想着,李若愚还是伸手扯着司马大人的白发道:“让我姐姐去善堂内厅赏景,又日日让褚墨在我母亲跟前念叨着关将军的好……司马大人,您这是让我娘亲自己做主吗?”
司马大人一本正经地道:“眼前有坑,跳与不跳,当然要自己做主!”
?
☆、第 144 章
? 其实褚劲风之言,李若愚心内明白。
自己的姐姐对于关霸也不是全然无情,只是因着前一次的姻缘太坎坷,便望而却步了,现在那关霸使出了缠功,可是最后嫁与不嫁,还得是姐姐自己决定。
可司马大人说的这番理直气壮,实在欠打得很。当下便道:“那我可不是自愿入了你的火坑,这便自己爬出去吧……”
司马大人伸手捏住了夫人的鼻子道:“倒是敢!如今你怀了孕,过几日便要越来越丑,还想爬出去祸害谁?老实呆着吧!”
李若愚这几日的确脸颊丰盈了许多,可是听到司马嫌弃她丑,一时不甘,气得去咬他的脖子。司马大人自然是含笑,任凭怀里的猫儿磨了牙去……
李若愚生平第一次试着袖手旁观着,便任了母亲做主去了。当听闻姐姐终于点头,待得年前成礼时,她也为姐姐松了口气。
很快,李家大姐早已经在漠北改嫁,如今回聊城补礼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刘家听闻大姐肚子里的并不是刘仲的孩子,一时间又要上门取闹,还到处散布谣言说是李氏早在没跟前夫和离前,便勾搭成奸,才被刘仲休离的,这般造势,自然想要将那顺儿要回。
可是还没等那刘家族长抽出了金鞭,官府的人已经上门,直言刘家一干人等造谣生事,污蔑了朝中大将亲眷的名声,直要扭送衙门杖责。
那刘家连忙祭出金鞭免了责罚,可是差役们却说,司马大人有令,说是大楚的律法里没有哪一说拿了先皇的鞭子便可肆意枉法,如今关将军为朝中建下了累累功勋,就连当今圣上也大为褒奖。岂会容得一个小小乡民妄自玷污了先皇英名,拿着先皇当借口肆意污蔑关将军的清誉!
这一顿哭爹喊妈的板子下来,原来聊城里散布的种种谣言立时没了踪影。倒是满是羡慕的溢美之词,直说这李家可是祖坟迁了好风水?原以为除了那二姑娘嫁得略好外,大姑娘的姻缘算是无望了。哪里想到竟然是一婚还比一婚高?
当初司马大人迎娶二姑娘时,彩礼摆开一条街的阵势又在聊城重演。
那关家向来不缺钱银,加上关霸特意跟爹娘言明,这是司马大人帮衬才得了来的姻缘,让爹娘也要在彩礼上给自己张脸,万万不能让李家觉得怠慢了。这一时间筹备得便略略多了些。府里的私库装不下,最后竟是将船坞的仓库打开,才装下了那些个布匹家私。只待关霸以后安置了家宅再逐一搬运过去。
李夫人一扫前几日时不时唉声叹气的阴霾,整个人便是又焕发了几许的青春,只觉得自己两个女儿姻缘都是和美得不行,且全都怀了身孕,再过些时日,添丁进口,李家的时运算是彻底扭转过来了。
不过李若愚在替姐姐高兴之余,还是有一人略微有些挂心,那便是她的庶妹李璇儿。
自从她回聊城,才得知周氏无颜再回李家,娘亲帮衬着她在聊城里买下了一处小宅院,又拨了两个丫鬟过去,便于她照看着久病不愈的李璇儿。
李若愚倒是有心去看她,可是有时心内的那一节却是不知该如何跨过去,便一时拖延着。
可是如今姐姐成婚,娘亲的意思,那边也要知会一声,李若愚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三妹吧。”
李夫人没想到李若愚会主动提及去见李璇儿,不由得一愣,然后道:“当初她那般行事,原是她对不住你,可如今她也算是食了恶果,你肯原谅她,也算是彼此都放下了,也好,也好……”
李若愚听了点头,吩咐着拢香准备了老参补品便去了周姨娘现在幽居的小院。
等李若愚下了马时,周姨娘接了信,一早便等在了门口,看见二小姐下了马车,整个脸儿也尽是不自在,一时间便是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谢谢二小姐。
待得李若愚进了屋内,一股苦涩的药味迎面扑来。虽然一早便知三妹恶疾缠身,可是看到了她那瘦得嶙峋得模样还是唬了一跳。这哪里还是她记忆里那个俏丽清秀的三妹?在这情形竟然是病弱游丝,眼看着便要不行了。
李璇儿见了李若愚,想要起身,也是无力翻转,只能在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二姐……”
李若愚坐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嘴唇抖了抖道:“我早该来看你,怎么还不见好,清减成这般模样?”
当初李家肯照顾失了扶持的母女二人,李璇儿已经是心里万分感念,她根本没有想到李若愚竟然肯亲自来看自己,一时间心内忐忑,也不知二姐是要说些什么刻薄之言,只能怯怯地问:“二姐,你……可是来看我的笑话?”
李若愚没有答话,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道:“你姓李,我也姓李,你被人笑话了,难道我的脸上便光彩?以前没来看你,是知道你在病中,怕打扰了你的清静,可是你却心里像存了事情总也不好,这般下去亏损的岂不是你自己?我听这的丫鬟说,你也不好好吃饭,可是不顺口?想吃什么,二姐自给你买了去。”
这样的话语,在二人成长的青葱岁月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了。以前李若愚每次出远门前,都是要细细询问一家老小,都可有什么想带的。那时她心内自卑自己是庶出,总是不好开口索要,不过心细的二姐每次也都是自己和娘亲带了礼物归来,吃食穿用样样是俱全的。那时她每次接过礼物,心里也都是感念着二姐的。
现在想来那段时光何其幸福?竟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境渐渐改变,变得再不知足,处处想跟二姐一较高下?
“二姐,你这一年生了病……并不知我所为,若是细细了解了,只怕你也不会这般待我了……我原是不配的……”
说到这,李璇儿眼泪竟是再也忍不住,从深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李若愚微微叹了口气,人都道她为人清冷,其实她的软肋便是这府宅里的一家人,虽然不满母亲让爹爹纳妾一事,可是李璇儿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就算是猫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她知道李璇儿其实最大的病因是在心内,便开口道:“你……和沈如柏的事情,其实我一早便知了。”
李璇儿惊疑不定地看着二姐,可是在那次坠马出事前,二姐待自己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李若愚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年幼无知,只一心追随了情爱,从不曾想得后果。我若是当时发难,你的名节被毁,母亲也要与姨娘翻脸,闹得家宅不宁。那沈如柏向来是攀高枝的,也不见得会娶你,所以我当时提出了退婚,便是拿捏了他的把柄,待得与我退婚后,再妥帖地让他娶了你,妹代姊嫁,也算是佳话一桩,母亲宗族那边我也有应对的说辞,日后他若嫌弃你,自然也有拿捏他的地方。
谁知,后来竟是坠马摔得那般糊涂,尽是没有去做成,让你落得现在这般的模样……原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做好……”
那李璇儿事后也知道李若愚曾经写下了退婚帖子一事,也疑心自己的事情被二姐知道了,才会这般。可是依着二姐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只怕是第一个找自己来对峙,怎么会隐而不发?如今听二姐这么一说,才尽是懂了她的良苦用心。
李璇儿的心里顿时如同刀绞一般,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种种迫不及待,只想代替了二姐成为李家新一代女船王的情形,只惭愧得死死握住了李若愚的手,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如今她在那沈如柏的身上,尽尝了男子的薄幸,也算是明白了二姐的面冷心热,自己原先何其幸甚?虽然是庶出,可是吃穿用度,半点也不必旁的高门嫡女来得差。
以前暗自羡慕二姐在外独挡一面,可是在代替二姐建造着工部船只的那些日子,操劳的简直是无暇安寝吃顿平稳的饭食,也是才体会到了李若愚昔日奔波劳苦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