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狂怒的说法让李未济倍感疑惑。
    分红只是他编造出来拖延时间的手段，而且这个谎言已被她识破，缘何她去而复返又重新提起分红呢？
    看到李未济发愣，无能狂怒嘴角上挑，夏尔参差不齐的大白牙齿暴露，她一把抓起李未济道：“别说话，看我表演。”
    李未济脑子开始混乱，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子归利用完之后又要被无能狂怒利用，却毫无办法。
    无能狂怒却不管这些，她倒提着李未济大步走下二楼。李未济像小老鼠一般晃荡着，100真实反馈让他有种大脑充血的胀痛感。
    混乱与疼痛交织，他觉得自己掉进漆黑漩涡，万种念头起伏不定好似麻麻密密的细针直刺脑仁，游戏舱中的本体张大嘴巴想要吞咽更多氧气维持大脑运转，游戏舱适时略微提高氧气含量以满足他的要求。
    我是谁？
    我是李未济。
    我从哪里来？
    我来自25号生活区，7号大楼，1305号房间。
    我将去往何处？
    我即将前往水能开发团一楼，与老易等人会面。
    晃荡着，他用三个终极问题让思绪收束，万种念头瞬间坍塌成一条麻绳，他顺着麻绳向上攀爬，逐渐把前因后果梳理清楚。
    依桃之所言，这个名为度量领域的副本是普通玩家与超级玩家的分界线，该副本存在的真正意义是补偿42年前512地震造成的悲剧。奖励最少是1信用点，而我正好需要这1点信用。可惜，我和老易没能完成伪神事件，度量领域获取的装备与经验统统被收回，我们无缘参与后续事件，这个副本对我们来说已无价值。
    不过，许氏集团三公子许宜家却说还有回旋余地。
    身为许氏集团潜在的接班人，为了完成爷爷许昊的考验，他必须通关副本，必须战胜审讯团。然而，审讯团的履霜却率先拿到灵宝手册，借助深蓝的力量该手册能针对玩家设局。饶是许宜家依靠人力物力聚拢大量和平制造者玩家成为事实上的领袖，却依然败在深蓝加成的履霜手下。因利益聚拢的玩家也因利益散去，和平制造者玩家所剩无几。
    眼看副本即将失败，许宜家却不肯放弃，因为他发现我掌心有阴阴双鱼。他说阴阴双鱼比灵宝手册更强，只要解开阴阴双鱼的秘密，他就有可能反败为胜。所以，他花重金请无能狂怒当外援，只是他没想到无能狂怒认识我，更没想到无能狂怒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提出加钱的要求。他的游戏经费见底，无法满足该要求却又不能放弃副本，只好请我说服无能狂怒。
    我喜欢无能狂怒，我没理由帮许宜家，但我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因为我认同他关于基因的想法。
    我自信可以说动无能狂怒，但是她看穿了我的小计谋。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手段在她面前完全无效。念在旧交的份上，她离开前跟我讲了当前副本的三个重点，我感激不尽。
    所有人都以为要失去这股助力，她却突然返回说要赚分红，还要我看她表演……
    难道她要借机口让许宜家真的给她分红？
    不，不可能，她要的是快钱，她这样的人没理由松动原则。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打动她留下来呢？
    阴阴双鱼。
    她是为阴阴双鱼才返回的。
    脑中一丝清明，万道光茫射入眼底，李未济直视水能开发团大门，光华中是子归和桃之错愕的剪影，更有黎易向他跑来带动的闪烁。
    黎易看到大猫咪倒提着小老鼠，第一反应便是跑到无能狂怒身边托住李未济的头防止他眼球爆裂，随后想到这是游戏便又松手站到一旁偷笑，任由李未济左摇右摆挣扎。
    “许老板。”无能狂怒漫不经心把李未济丢在脚边，“他说如果我放弃拿现金的话，你会替我开一个预期年收益8的基金户口，并且往里面存4000万，是真的吗？”
    子归当然不能说是假的，相反，他很高兴李未济竟然能说服无能狂怒不收现钱，当即点头道:“千真万确。”说话同时他私信李未济:“有你的。”
    李未济装傻充愣回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子归对李未济说:“意外。惊喜。谢谢。基金户口有你一份。”
    李未济哑然，急忙回复道:“不必。”
    子归私聊道：“必须！”
    聊天框里滚动的“必须”两字后面带了个叹号，表明子归强硬的态度，李未济不再回驳。
    无能狂怒得到许老板确切的回答喜上心头，粗宽的眉毛微微上扬。
    她伸展腰肢，懒洋洋指着李未济和黎易道:“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你，还有你，去我指定的地方升级吧。升到8级和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你们进入新的升级区域。”随即又指着子归和桃之道:“你们去拉塔索姆把职业技能学一下，如果能顺道招募点npc的话就更好了。学完之后与我会合，我再安排你们新的任务。”
    四人一步未动。
    “看我干吗？动起来啊。你们的对手可不会等你们。”
    黎易仰望无能狂怒，问道:“那个，不好意思哈，无能狂怒小姐姐，你是说，你现在负责指挥团队，对吗？”
    “你在消耗我的耐心值。”无能狂怒并不正面回答，她把一张实验桌清理干净当成凳子，坐稳当之后又说:“从现在起，一切行动听指挥。令行禁止，使命必达。麻烦各位，动起来，谢谢。”
    子归率先接受了无能狂怒的新身份，他拉过桃之道:“那我们先行一步，保持联络。”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但李未济却说不出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他悻悻道:“既然如此，我们去升级了，保持联络。”
    走出水能开发团，流动的空气带来些许清爽，入眼皆是绿色植被，但耳朵里却时不时有npc的叹气声，这些由代码组成的虚拟人物也因斯奈夫奖大会的评选结果而失落。
    “老济，你怎么劝服无能狂怒的？我听子归夫妇说，她可是油盐不进只认钱的主，你该不会是色诱她了吧？”
    “我倒是想。”李未济摊开双手，“她是冲这个来的。”
    “怎么说？”
    李未济一边打开神奇地图确定方位一边把楼上发生的事细细说给黎易听，黎易乐道：“我靠，你该不会像那种意淫的主角一样得到超能力了吧，快对这棵树打一掌。”
    虽然知道好友在取笑自己但李未济还是顺从地对着身边的树木拍了一下，游戏中什么都没发生，游戏舱内的营养液乍分黑白。
    黎易故作深沉若有所思道：“或许应该从天而降才能显现威力。”
    李未济大步朝前，笑道：“都怪当年我没舍得花那十块钱。”
    黎易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这种古老的铺满灰尘的笑话已经没什么人听能懂了，至少顾含章就听不懂，尾随两人的她完全不明白这两句话的笑点在哪，她只觉得傻笑的两人有病。
    “减刑十个月。”
    顾含章自言自，她揪下一片草叶踩着李未济的脚印有条不紊前进。
    李未济两人要去的地方叫秘行沼泽，之前无能狂怒分析过该区域存在大量哈克蛙所以审讯团的势力尚未参透，非常适合升级。而且秘行沼泽传送点附近有乌鸦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在这里得到激战生涯中的第一只宠物。
    从水能广场向北走，渡过微湿的沼泽河道，再翻过一座不高的山便能看到阿苏拉风格的实验室。据无能狂怒标注，该处名叫卓越联盟实验室，有一群古怪的阿苏拉在那里研究斯克鼠智力成因。听起来像是个非常邪恶且残忍的克鲁组织，实际上，就是。不过此次行程的终点还要向北，在一片红树林里，在蓝皮哈克蛙的领地里。
    这段距离并不近，两人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来到腐臭味十足的沼泽的边缘。
    黎易掩着鼻子，摇头道：“通行真是浪费生命。”
    “我倒是很喜欢跑来跑去，走马观花的感觉也不错，这游戏的风景挺美。”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热爱消耗体力的，好嘛。有条件的话，大家更愿意把时间用来吃喝玩乐等死上。谁要是让我在现实中走上两个小时，我能把他亲爹骂活。”
    “从25号生活区走到野外，走得快的话其实只要1小时43分钟。”
    “你测过？”
    “当然。”李未济收起神奇地图对着不远的微弱蓝光说道，“先去那边，我看看有没有宠物。”
    黎易自然不反对，他松松蓝色过膝裤，大踏步向前，一脚踩进沼泽里。
    “995.”
    “叫爸爸。”
    “孙子，快救我。”
    “等死吧。”
    “靠，你别想吃到肉沫茄子了。”
    为了好吃的，李未济还是把黎易从沼泽救出来。
    泥巴裹满下半身，黎易混身不自在，他四处张望想找干净的水源清洗自己，但周围却混浊一片。“这什么垃圾游戏，跑图无聊，这些不必要的看起来真实的沼泽也无聊。”抱怨着，他扯来一把草叶胡乱擦拭一番，这才觉得舒爽许多。
    李未济道：“这是百年来游戏设计界的一个难题啊。真实与游戏性，永远有不可调和的地方。哪怕深蓝如此强悍，依然没好办法解决。”
    小小插曲并未阻止两人，他们小心翼翼试探，缓慢而平安地向传送石走去。
    “这什么垃圾游戏，跑图无聊，这些不必要的看起来真实的沼泽也无聊。”
    顾含章站在沼泽边缘发出和黎易一模一样的感慨，挡住她的不是沼泽陷坑而是沼泽里无处不在的爬虫。
    白色的蛛丝、绿色的触须、细针样的鞭尾、芒刺样的节肢腿毛……
    虫类让顾含章恐惧的元素集齐，她早已满头冷汗，皮肤微颤。
    向后退两步，嘴里念着“减刑十个月”，她睁大眼寻找可下脚的地方。
    待等她走到蓝皮秘行哈克蛙的领地，坚实干净的地面让她有种漂泊终于有所依靠的安全感，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吸气，凉风吹来，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的审讯团套装汗湿黏沾。
    “我说她能准时追来吧，你输了，叫爸爸。”
    “狗屁，肯定是你发信息告诉她路径了。”
    “用得着吗，她是个地质学家，哪里能走哪里不走，她比我们清楚。”
    “那好吧，愿赌服输。但是，这回先欠着。”
    “店小利薄，概不拖欠。”
    “靠，你离肉沫茄子越来越远了。”
    “切，刚才被你唬住，我现在能上这恶当吗？”李未济哈哈大笑，“你在吃饭这件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顾含章没想到李未济两人早就发现自己的行踪，而且还借此打了个赌，回头叹气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我们出水能开发团的时候。”李未济拉起顾含章，“你找我们有事的话，光明正大就行，干嘛跟踪啊。”
    “因为我不想碰到子归夫妻俩。”顾含章的谎言张口就来，“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和他们接触。”
    想到顾含章被关在监狱，又想到她是因为偷东西被抓的，再想到她是在许氏集团的地盘上偷东西，这么联系起来她不愿意与子归接触倒是能解释得懂，但这与她跟踪完全是两码事啊。
    李未济摇头道：“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顾含章仰面直视李未济，“我听说你们事件失败损失惨重，所以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助力。可是我在队伍频道联系不到你们，只好在索兰德拉四处打听你们的信息。有个好心的npc说你们在水能开发团，我原本打算直接找你们，却看到子归夫妻也在，就没主动上前。等你们离开水能开发团之后，我想立刻找你们，可是又顾忌突然出现显得刻意，犹豫间你们就走远了……我就只能跟着，跟着跟着就更不对劲，更不知道要如何现身。”
    黎易点头道：“我以前也有过这种烦恼，一件事想做的时候没来得及做，越拖越变味。”
    李未济啧了一声没有接话，顾含章的话合乎情理合理，但她肯定有所隐瞒，不过长时间接触下来她也不像个坏人，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乌鸦的叫声很响啊。